第156章(第2/7頁)

“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大太監將聖旨放到了太子舉起的手中,後者搖杆挺的筆直,從地上站起,看向滿朝文武。

在山呼的“萬歲”之中,他悄悄地紅了眼眶。

用手指在墻壁刻下一個歪歪扭扭的“一”,柳千易撿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在腳畔的破碗上敲了起來。

“餓死了——”

他扯著嗓子喊道。

“堂堂五龍山虐待俘虜啦——”

喊完一遍,青年把耳朵貼到了墻上,見外面沒動靜,眼珠子轉了轉,又把方才的話來了一遍。

這麽翻來覆去的嚷嚷了好幾回,回應他的還是此以為常的沉默。

用手撓了撓下巴,柳千易有些納悶。

自打他被關進了這間牢房,這招用來調戲那群看守弟子真是屢試不爽,哪怕明知道他根本不需要進食,那群家夥也會氣呼呼的沖進來,然後滿足他一兩個無傷大雅的要求。

作為一名階下囚,這是他僅存的樂趣之一。

然而,今日有些不同。

別說氣哼哼的五龍山弟子了,就連一點額外的聲響都沒有。

想到這裏,他幹脆一扔筷子,手腳麻利的爬了起來。

他的修為早在投降時就被人為封住了,現在不過是一名身體強健到不像話的凡人,用筷子畫個陣圖都激不活,更別說空手逃出這間特制的牢籠了。

“喂!有人嗎!”

柳千易開始拍打墻壁和欄杆,還試圖把腦袋從夾縫裏塞出去。

“來個人啊!你們是都死光了嗎!”

然而喊了好久也沒見回音,口幹舌燥之下,青年又盤腿坐回了原位,盤算起了越獄大計。

直到他聽見一段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裏響了起來。

來人走的不快,就連鞋底與地面的摩擦聲都帶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溫吞。

“怎麽現在才來啊?”柳千易單手托腮,故意拖著長腔,“我還以為你們故意扔下我跑了……”

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刻,他把尚沒說出的冷嘲熱諷統統咽回了肚子裏。

一個提著食盒男人出現在了牢房前。

他穿著五龍山常見的暗紅色單衣,還在外面配了一件褐色的外袍,長相稱得上端正,眉宇間卻透著揮之不去的郁色。

男人的嘴角習慣性的抿緊。任誰見了他,都能察覺到那一股郁郁寡歡。

柳千易當然知道他是誰。

師千凡,五龍山本代第一陣法大師,也是他曾經的……授業恩師。

“他們都在忙別的,”師千凡輕聲說道,“我聽到了你的喊聲,就提了點吃食過來。”

柳千易感到了後悔。

他喊餓只不過是為了逗弄那些年輕弟子,從沒想過會驚動到師千凡。

若說整個修真界,能讓他自感無顏再見,那必然不是便宜徒弟李晏,而是眼前這個男人。

要是可以的話,柳千易甚至都想替他許願,就許這一生都不會碰到自己這只白眼狼。

師千凡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千回百轉,而是以一模一樣的姿勢盤腿坐下,打開食盒,拿出盛著米飯的木碗,用筷子撥出了小半菜蓋上去,然後透過柵欄的縫隙遞給了青年。

柳千易雙手接過飯碗,起筷往嘴裏送,卻食不知味。

他現在只求趕緊吃完,以擺脫眼前尷尬的處境。

“你被關在此處,可能不知道,”然而,師千凡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安安穩穩的吃,“老君顯聖了。”

此言一出,柳千易狼吞虎咽的動作一頓,緊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實在是嗆的太狠了,青年咳的涕泗橫流,不少未嚼爛的菜都噴了出來,然而師千凡也不覺得惡心,伸手穿過欄杆,在他的背上恰到好處的拍了幾下。

“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能這麽不小心?”

咳嗽過了很久才平息了下來,柳千易用衣袖抹了一把臉,深吸了一口氣,對上了男人的眼睛,“……請師父教我。”

“你走以後,我想了很久,”師千凡溫聲道,“深覺自己在為人師表上,有諸多錯處。”

“我癡迷於術法一道,為求博采眾家之長,無論玉清、太清,乃至上清的法術與陣道,都來者不拒。”

“如今想來,我根基已定,自然無需擔心其他,卻是把你帶入了歧途。”

“……這都是我貪心不足,”柳千易垂下了眼,“和師父你沒有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師千凡嘆了口氣,“陣法一道,萬變不離其宗,八卦出自四象,四象起於兩儀,而兩儀源自太極。”

“自你為陣道廢寢忘食之時,我便應該料到會有今日。”

於太極之道,無人能出老君之右,柳千易對太易之學越陷越深,改換門庭並非沒有先兆。

“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是如何下定決心的?”

三清之中,太清太上老君創人教,玉清元始天尊創闡教,上清通天教主創截教,三者道不相同,門下弟子也涇渭分明,想要改換門楣,並非換件衣裳那麽簡單,稍有不慎,便是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