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第2/3頁)

被他看得心裏渾身不自在,汪氏問他,“怎麽了?”

“無事。”譚振興兀自嘆了口氣,沖汪氏道,“生個女兒就女兒吧,咱家養個閨女還是養得起的。”至於兒子,只能靠譚振學他們了。

汪氏怔了怔,“怎麽說起這事了?”

“生男生女不是我說了算的,你懷著孩子不容易,其他的就別想了,咱保重身體,生兒子來日方長。”父親說他執念太深會影響汪氏,世道對女子苛刻,汪氏連生了兩個女兒已經有人背後嘀咕了,為人丈夫,他再步步緊逼會要了汪氏的命的,女人生孩子本就在鬼門關繞彎,他再是不喜歡也不能害汪氏沒了命,思及此,他回眸看了眼開抽屜拿藥的汪氏,眉眼漸漸柔和下來,“順便把我的書拿來,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要讀書的。”

“好。”

經過這頓打,譚振興性子豁達不少,哪怕譚振業說汪氏這胎是女兒他也不生氣了,仍然堅持每天念書給孩子聽,他譚振興的種,樣樣都不會比旁人差。

於是,譚盛禮回家又看到了另外副場面。

花草凋零的庭院裏,譚振興坐在石凳上,正仰著頭,半眯著眼駕輕就熟的穿針,嘴裏念念有詞,“針眼小,穿線的時候要微微閉著眼,看……一下就穿過去了……接著,我們就該練針腳了……”

譚盛禮扶額,“他又怎麽了?”

日日在家的乞兒回答,“振興哥在教孩子女工呢!”

譚盛禮:“……”也罷,他高興就好。

接下來幾天,譚盛禮發現自己回家看到的畫面都不同,有時譚振興在縫補衣衫,有時納鞋墊,有時抱著斧頭劈柴,有時挑著水桶來回走,他已經不想問譚振興怎麽了,京裏的乞丐盡數離京,戶部重新整理京裏的戶籍,著手扶助弱小的事兒了,國子監的學生們早調查過情況,從旁協助做好登記。

等這事忙完已經到國子監冬試了,幾乎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等著冬試題目,據說這次各門全部由譚盛禮出題,不設主考官,各人自行答題,這不變相的默許學生們作弊嗎,這是多數人的想法,然而真到冬試,沒有學生東瞟西瞄,俱埋著頭認真答題,自覺得讓圍觀的人們嘆為觀止。

國子監真的不同以往了,官家子弟尚且如此勤奮,他們有什麽資格偷懶呢?

此時的人們不知會被這群學生激勵得勤奮,以致數年後朝廷不得不撤銷城裏宵禁,締造夜裏車水馬龍的熱鬧場面,眼下只覺得這群學生奮筆疾書的模樣格外激蕩人心罷了,出去後和旁人聊起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約著明年春試再去國子監參觀。

沒錯,往後國子監四季試允許外邊的人進去參觀了。

“魚龍混雜,你不怕招了壞人來把這藏書閣燒了?”藏書閣四樓,薛葵陽坐在窗戶邊,望著不遠處走廊裏黑壓壓的人頭問譚盛禮。

後者泡上茶,眺望了眼,“如今京裏太平,哪有什麽壞人。”

薛葵陽一噎,是啊,衙門挨街清理地痞無賴,風氣不能再好,哪兒會有人在國子監作惡呢,薛葵陽的視線落到溫和如初的譚盛禮身上,哪怕貴為天下讀書人敬重的祭酒,譚盛禮臉上沒有任何倨傲,穿著身不起眼的長衫,站在人群裏就會被淹沒似的……

然而他知道,無論譚盛禮在哪兒都是最受矚目的,這份氣度,再過百年都再難有第二人了。

“真慶幸你來了京城。”要是留在綿州就埋沒這身才華了,於國於民都是損失,昔日劉備三顧茅廬或許就是有此擔憂吧,做人該如譚盛禮,為師更要如譚盛禮,薛葵陽又說,“能認識你,真的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譚盛禮好笑,“薛兄太擡舉我了。”他道,“能認識薛兄是譚某的福氣。”

上輩子他常年陪伴皇帝,不曾體會底層百姓的生活,輔佐皇帝頒布的律法造福了一些人,終究不如自己的感受來得深刻,從惠明村到國子監,是他遇到的好人們造就了他的名聲而已,若他遇到的都是大奸大惡的人,哪有今天。

譚盛禮告訴薛葵陽他在府城遇到的混混,那些人看似兇殘,到底良知未泯,渴望有人拉他們出深淵,只是他湊巧經過罷了。

“也是你心善,他們心存敬畏,只是你要多個心眼,否則真遇著那十惡不赦的人就慘了。”薛葵陽經歷過些事,做不到譚盛禮這般相信人,擔心譚盛禮多想,又道,“不過你在國子監,整天和學生們打交道,惡人也不會找你。”

譚盛禮沉默不語,薛葵陽愣住,想到什麽,驚訝道,“怎麽著,你要離京?”

“嗯。”譚盛禮眺望遠處房舍,“世道好,想多走走。”

薛葵陽想起譚盛禮收留的乞兒,據說他想跟著京裏乞丐們離京去嶺南的,後來又打消了這個主意,薛葵陽驚疑,“你要去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