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3頁)

照理說該等會試結束後悉數奉還的,但看譚盛禮樸實誠懇,聰明正直,此時給他沒有任何不妥,他說,“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祖父志存高遠,終生以帝師為榜樣,幼時不明白,看了帝師手稿就懂了,有這樣的老師在,無懼去更遠的地方,即使獲得的成就很小,也不枉費老師教誨,不枉費朝廷栽培。”

所以後來他的父親也去了。

廖遜把手稿還給譚盛禮,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廖謙忙給他順背,“有生之年能了祖父件心事,父親該感到高興才是。”

“我……”廖遜捂著嘴,眼裏起了水霧,給高興的,“我心甚喜。”

至少他祖父和父親不像祖母說的那般鐵石心腸,他們的抱負不在升官發財,而在教化百姓。

他咳得厲害,許久才緩過勁來,卻是沒力氣說話了,廖謙扶他去榻上躺著,和譚盛禮道,“父親身子骨不好,還望譚老爺見諒,這是年前秋試冬試國子監學生的考卷,請譚老爺看看。”

太醫說父親憂心太重,要不是心有所憂,只怕早就去了,父親畢生精力都耗費在國子監,唯願學生修德行知羞恥守仁德,他日入仕為官能奉行此道,上行下效,為百姓謀福祉,哪曉得天不遂人願,國子監名氣越來越大,真正的仁德名士卻寥寥無幾,父親常反省是他之過,但因國子監多是官家子弟,卻無法糾正此風氣……

病情日益嚴重,離不得湯藥。

譚盛禮將手稿放在旁邊,翻起國子監學生的文章,薛葵陽也拿了幾篇文章看,不愧出身官家,從小耳濡目染,文章整體要比其他州府的好很多,他道,“你為祭酒,國子監學生能有此水準該欣慰才是,怎麽……”

多年好友,薛葵陽知廖遜心病為何事,國子監四季試前廖遜就多憂心焦慮,既怕國子監學生考試輸給其他州府的讀書人,這樣會讓國子監沒臉,然而又怕國子監學生獨占鰲頭,因為這意味著學問最高屬國子監,其他州府人才凋零,是天下讀書人的悲哀,兩種情緒交織,廖遜悲不可言,以致於身體不太好。

廖遜要說話,誰知又咳嗽起來,廖謙給他倒水,回答道,“父親憂心的不是此事。”

薛葵陽不懂了。

譚盛禮看文章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翻了幾十篇,然後他眉頭擰出了深深的溝壑,見狀,廖遜道,“譚老爺發現了?”

德淺能修,學低能升,可離經叛道該如何呢,廖遜悲慟道,“奈何我年事已高,許多事都力不從心了。”

薛葵陽不明白,湊近譚盛禮跟前,“何事?”

譚盛禮不言,待翻完桌上的文章,嘆了口氣,“事已至此,總不能任由其繼續發展。”

薛葵陽雲裏霧裏,譚盛禮挑出幾份文章給薛葵陽看,薛葵陽比對後皺眉,難以置信道,“國子監為朝廷所辦,入學者皆為官家子弟,他們竟徇私舞弊?”傳出去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嗎?

憶起廖遜此次病重來得急,“廖兄就是因此事病了的?”

“是啊。”廖遜不隱瞞他們,“我門下出現此事,讓我有何顏面面對天下讀書人啊。”

此事不僅關乎國子監的名聲,還有朝廷威望,不好好處理會引起讀書人不滿,之後春闈恐怕也會起事端,薛葵陽問廖遜,“此事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廖遜喝茶潤了潤嗓子,低沉道,“前年就有作弊的現象,顧及國子監聲譽,只將他們成績作廢,罰在家閉門思過半月,誰知其不收斂,作弊的人數越來越多……”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欲嚴厲批評指責時已經是年前秋試了,各地讀書人湧來京城,人數眾多,他不好大張旗鼓的整治此事。

沒想到冬試事態更嚴重。

“我近日也在思考怎麽處理,嚴懲以儆效尤最好,但聖人有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們當中有人已承認錯誤,保證以後不會再犯,如果嚴懲,勢必要把他們牽扯出來,我卻是為難了……”

“那就棘手了。”薛葵陽道。徇私舞弊不是小事,上報朝廷是要被剝奪會試資格的,若因此事就將他們的名字從會試中劃去,不說後果會怎麽樣,得罪他們背後的親族是必然的,廖家不參與朝事不涉黨爭,乃朝中清流,若遭小人盯上,廖遜在世尚且能應付,廖遜不在,廖謙幾兄弟恐怕兇多吉少。

薛葵陽做過官,知曉官場黑暗。

朝堂能向譚家全身而退的寥寥無幾,薛葵陽看向譚盛禮,“譚老爺以為如何?”

“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乃為君子憂也,可又何嘗不是為人師為人父為人友所憂心的呢?”譚盛禮想起了譚振業,他陪著譚振業去縣衙,路上明顯感覺譚振業不忿,驚恐,害怕,但譚振業沒有抱怨半句,也沒有退縮,人生於世,要為自己所為擔責,父母生養孩子,要撫養他們長大,老師收學生,要教他們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