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頁)

譚振業好笑,“所以啊,夫子騙你們的。要想中舉,靠的是發憤圖強,勤學苦讀。”

丟下這話,譚振業往山裏走,少年和孩子們愣了愣,隨即又擡腳跟上,譚振業回眸,“在山裏耗時學業就荒廢了,你們父母不訓斥你們嗎?”

“父親贊成夫子的話。”

譚振業:“……”為師不正,禍害的是天底下讀書人。

“他被夫子蒙蔽了。”譚振業道。

而少年和孩子們仍堅持,“夫子說譚老爺如聖賢轉世,不會騙人的。”

譚振業:“……”

於是,連續幾天,他身後總有群人跟著,他進城賣柴,他們就抱著柴各自散了,散去時還與譚振業拱手道別,譚振業撇撇嘴,只覺得迂腐透頂了,回客棧和譚盛禮聊起此事,“大哥他們中舉,外人只看到他們外出砍柴,不曾看到他們讀書寫功課,會不會為府城讀書人做了不好的表率?”

人性貪婪自私,效仿他們是為自己私利,如果他日發現學業荒廢,離科舉目標越來越遠,定會反過來指責他們害人,攢好名聲很難,敗壞名聲則容易得多。

譚盛禮不曾想到會發生這事,他問譚振業,“你知道為父讓你們砍柴所為何意嗎?”

譚振業面露沉吟,貼補家用是很小部分原因,更多是讓他們懂生活不易吧,人在艱難困苦中最能看清自己的欲望,百姓種地渴望豐收,乞丐行乞渴望吃飽穿暖,學子寒窗苦讀渴望高中,他們不曾吃過苦,整日遊手好閑碌碌無為,不曾想過自己到底要什麽。

整個譚家,唯有譚佩玉和譚振學是明白的,譚佩玉求的是家人平安弟弟出息,譚振學求的是讀書走科舉振興家業,而他呢……

譚振業低頭,“還請父親賜教。”

“懲罰之余,望你們身體康健,文人體弱,此去京城千裏迢迢,諸多人途中感染風寒喪了命,為父亦有此擔憂。”

譚振業震驚,不曾想還包涵著父親的期許,他又想起譚盛禮不辭辛苦日日來縣衙監牢給他講課之事,他羞愧地低下頭,有的事,他終究是讓父親失望的罷,“父親……”

“振業,你對父親是不是很失望?”這句話,在客棧那晚他就想問了,他和譚辰清兩人於譚振業而言都是失望的罷,望兒在男子的勒索壓迫中性格溫和又暴戾,看到望兒,他不禁想,當時街上,譚振業是抱著什麽心情沖向劉明章的。

譚家人懦弱,沒有人撐得起門戶,譚佩玉被休,也是他自作主張。

再想想,譚振業是失望的。

譚振業心裏悶悶脹脹的,喉嚨像被大石堵住,他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如實道,“失望過,但也真正臣服於父親為人。”

幼時讀書,聽父親長篇大論,將振興家業托付於他們,那時的譚振業鬥志昂揚,如譚振學那般刻苦,慢慢的,他發現父親並不如想象中的正直偉岸,他冠冕堂皇,歪理邪說,明面上教育他們好好讀書,自己卻格外懶惰,為人父母理應以身作則,而他並非如此……機緣巧合下,他發現父親不為人知的那面,經常躲在祠堂吃獨食……

那天,他在祠堂外站了許久,聽父親痛哭流涕埋怨祖宗不公,既給了譚家三個兒子,如何不多給些銀錢,罵罵咧咧的,完全不像他認識的父親。

後來他發現,他的父親滿嘴謊言,口蜜腹劍,與譚家祖宗相去甚遠……失望了吧,他才做出後邊那些事來……

直到父親落水,醒來後完全變了個人,說實話,他覺得陌生,偷偷觀察過譚盛禮好多次,他改正了陋習,品德高尚,和記憶裏的父親不同了,他想,或許是祖宗顯靈將為帝師最重要的品行給了他。

“父親……”

譚盛禮道,“為人父,所盼不過子孫出息,而出息二字,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為父只盼你立身於世,無愧於心。”

譚振業拱手,“是。”

至於城裏讀書人跟著譚振業砍柴之事,翌日,譚盛禮和上門拜訪的人解釋清楚緣由,以免眾人想岔了,走科舉除了多讀書沒有捷徑可走,其他消遣,都是為更專注更堅定目標在打基礎。

聽了譚盛禮的話,譚振業身後的人非但沒減少,反倒更多了,約莫為了更靠近譚家公子的生活,他們不帶刀了,學譚振業擡腳踹劈,然後,整個山林都充斥著尖銳的驚叫呐喊,以及腳疼得哭泣的聲音,哭聲此起彼伏,和譚振興能較高下。

許是哭聲和譚振興很像,譚振業待他們親近不少。

年前,譚盛禮回了趟桐梓縣,去監牢探望獵戶,光線昏暗的牢房,獵戶從最裏的牢房搬了出來,經他提議,張縣令時不時會給囚犯們找點活做,修桌椅板凳之類的,除此外,張縣令還會抽空來陪他們聊天,監牢裏的人都不是死囚犯,教化他們,以免日後出去再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