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4/7頁)

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稀疏,擡頭就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譚振業,許是幾天不見,譚盛禮覺得他瘦了點,待人走近了,譚盛禮問他,“你天天在門外守著?”

“不是,今天最後場,想著父親會提前交卷才來這邊等著的,還真讓我等到了。”譚振業接過書箱,把披風替譚盛禮穿上,晚風清涼刺骨,街邊石板縫隙有綠色的芽兒冒出了頭,隨風飄揚,譚盛禮套上披風,低低詢問譚振業這幾日的功課,聲音溫和輕柔,聽不出病態,譚振業松了口氣,認真作答,末了問譚盛禮,“父親答得如何?”

“略有瑕疵。”譚盛禮沉思道。策論那道題,作為試題,譚盛禮自知答得偏了,不過是他心裏所想,即使落榜,他也覺得沒什麽。

譚振業倒覺得譚盛禮沒問題,不再聊試題,而是說起這幾日其他,“聽說飯菜極差,中途出來的考生無不皺眉撇嘴,其中有兩位少爺揚言要上書朝廷,請求改善號房夥食。”中途離場的多是放棄這場鄉試的,譚盛禮他們進場不到兩個時辰就有人氣急敗壞的出來,站著門口大罵夥食不好,影響他答題,看著衣冠楚楚,言語粗鄙如市井潑婦。

用不著說,定是哪家養尊處優的少爺,受不了粗茶淡飯而放棄的。

“飯菜味道淡,卻不到難以下咽的地步。”米飯硬,不曾有泥沙,肉不好吃,分量卻很足,衙門做事有規矩,萬不會故意虐待考生,飯菜說不上差,只是味道淡了而已,當然,這對習慣山珍海味的少爺們來說是難以下咽的。

街邊的商鋪亮起了燈籠,譚盛禮氣色不錯,經過處面館,進去要了兩碗面,等面的功夫,他問起家裏的事兒來,譚振業如實道,“乞兒說你要送他去私塾,趁著清閑,我帶他出門轉了轉,挑了間鬧市區的私塾,乞兒說你帶他去過的。”

乞兒愛熱鬧,日日拘在家讀書練字不適合他,私塾孩子多,去哪兒他能認識更多人。

譚振業明白譚盛禮的意思,細細道,“夫子姓虞,年紀和大哥差不多,授課方式有趣,很得孩子們喜歡。”譚振業說了他帶乞兒去私塾的細節,夫子問乞兒姓什麽時,乞兒說姓陳,陳山疼愛兒子,不惜變賣田地進城也要找到他,陳山不在了,乞兒說想給陳山留給念想,他的爹娘給了他名字,不曾給他姓,他跟著陳山姓,這樣陳山的遺志就不算被人遺忘。

提及乞兒說的話,譚振業道,“兒子知道父親為何要留乞兒在身邊了。”

出身不好,經常被同齡人欺負,他不怨不恨,還能保持至真至善,委實難得。

“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既是看到了,就多多學習。”譚盛禮低低道。

譚振業垂眸,“是。”

斷斷續續的,有考生出來,但多白著臉,出門身形搖搖欲墜,更有倒地不起的,衙役們跑出來,擡著他們招呼旁邊車夫,直接送去醫館,望著斜對面的情形,譚盛禮嘆氣不止,譚振業安慰他,“聽周圍店家說,相較府試和縣試,情形好多了,他們日日在家讀書,身體瘦弱,吃不消乃常事,目前為止,不曾有出門嚷嚷著尋死的人。”

綿州有河,但少有跳河自殺的,尤其是落榜的讀書人,多死於風寒疾病。

想想也是,雖說沒有考上舉人,但至少是個秀才身份,如果死了,連秀才身份都沒了,譚振業道,“父親,有件事兒子想和你說。”

譚盛禮擡眸。

“我問長姐要了錢,在平安街租了兩個鋪子。”譚振業心知這件事是瞞不了譚盛禮的,他道,“咱們到綿州後,不像在郡城如魚得水,知道父親不在意錢財,然而活在市井,離不開銀子,長姐想做點小買賣,兒子覺得可行,就出面租了兩間。”

如果有錢,他更想買兩間鋪子囤著,奈何錢不夠,只能租。

他知道那天後,譚盛禮把家裏的錢都給譚佩玉拿著,他問譚佩玉全要了。

“咱家雖清貧,卻不到你長姐養家的地步……”

“父親。”譚振業打斷他,“長姐既是喜歡,就讓她做吧,長姐的性格你也清楚,咱們什麽都不讓她做的話她反倒想不開,讓她做點喜歡的,我們幫著她,不更好嗎?”

說這話時,譚振業垂著眸,嘴角耷著,不敢直視譚盛禮的眼睛,他知道譚盛禮會答應的,譚佩玉心思重,有事都悶在心裏,來綿州的路上雖有改善,但仍寡言少語。

靜默片刻,但聽譚盛禮問,“鋪子在哪兒?”

“就在平安街。”

語畢,譚振業松了口氣,這關算是過了。

天色漸漸暗下,熱騰騰的面上來,香味撲鼻,大碗盛的面,看著有點多,譚盛禮問店家要了個小碗,夾了些出來,他吃小碗裏的,大碗給譚振業,譚振業推辭,“父親,我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