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4頁)

看他答不出來,譚盛禮扶他起身,“今日有位賣柴的來過。”

噗通聲,譚振興又跪了下去,“父親啊,兒子錯了啊。”他不該因那人音量高就暗中與其較勁,不該嫉妒他的柴賣得快就心生嫉妒而抱怨不停,說到底,還是他胸襟不夠大度,沒有容人之量,是他的錯啊。

他的錯,他都認。

譚盛禮:“……”

“起來吧。”譚盛禮再次扶起他,無奈道,“他是來感謝你們的。”

那人妻子摔著了,在床養傷離不得人,他不敢外出太久,因此才跟著譚振興他們想快點賣柴的。

譚振興:“……”那他不是自己把自己給出賣了?恨不得扇自己兩嘴巴,難得管不住嘴在外邊沒和人起口角,在家怎麽就犯渾了呢,他小心翼翼的盯著譚盛禮,覺得自己這頓打怕是又跑不了了。

誰知,譚盛禮並沒有打他,還向他們賠罪,四人誠惶誠恐,“父親這是何意?”

“他上門時,我以為你們在外惹了禍,到頭來是我想多了,為人父,卻不信子女人品,此事,為父有錯。”譚盛禮心裏慚愧,哪怕只是短暫的念頭,也不該有,不知事而先入之意,不公不智也。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哪兒受得起,以前做錯過事,譚盛禮有此擔憂無可厚非,換作他們任何人都會這般想的,卻不想譚盛禮會為此賠罪。

四人頓覺慚愧,世間竟有如此高潔之人,還是他們的父親,何等榮幸啊。

就這件事,譚盛禮沒有誇他們做得好,聊了會功課就把他們放了,走出房間,譚振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重重地吐出口濁氣,他問譚振學,“父親為何不打我?”

“你雖心有怨懟,卻能容他跟著我們,這世間,能做到這樣的人不多。”譚振學轉身關上門,壓低聲音說,“大哥,你這次做得很好。”

最後這句,父親雖未說,眼神卻帶著贊許,不過多聊是怕他們得意了,因為這事並不值得重重地提起,換作其他人也會這麽做的。

此事就這麽過去了,譚盛禮亦未放在心上,但沒想到他還能在街上遇到那人,而且就在第二天。

大丫頭要吃糖葫蘆,譚佩珠帶二丫頭走不開,乞兒又要練字,只能譚盛禮帶她上街,經過一條巷子時,聽到裏邊有爭執聲,隱隱覺得耳熟,譚盛禮歪頭看,就看到了那人,他和一個年少的書生在拉扯。

“子俊,這錢你拿著,你應酬多,手裏沒錢怎麽行?”男人拉著書生手臂,硬塞了個錢袋子過去。

書生甩手丟在地上,眼含嫌棄,“這錢你從哪兒來的?是不是又去給人做雜活了?娘在床上躺著,你好好照顧她不行嗎,非得天天往外邊跑……”他說了長串的話,拂開男人手臂,轉身時嫌棄地拍了拍男人抓到的衣角,“進城後就讓你別到處亂走,非要把我的臉丟盡是不是?”

男人面露痛色,撿起地上的錢袋子,眼裏淚光閃爍。

書生頭也不回的走了,經過譚盛禮身邊,他臉上已恢復了溫和還沖譚盛禮抿唇淺笑,譚盛禮眉頭緊皺,不曾展顏,而是擔憂地看向巷子裏的男人。

男人也認出他來,尷尬地直起身,倉皇地四處看,語氣結巴,“我……這書生心好,非得給我錢……我……我都不知說什麽好。”說著,低頭掖了掖眼角,露出感動之色。

譚盛禮扭頭望了眼遠去的書生,書生低著頭,手不住地拍著起褶皺的衣袖,很快就融入人群不見了,譚盛禮收回視線,低低道,“大抵是看你也不容易吧。”

男人怔住,表情僵在了臉上,喉結動了兩下,緩緩低下頭去。

良久,他擡起皸裂褶皺的手,輕輕擦了擦錢袋的灰,駝著背,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岔口風大,他緊緊捂住衣衫,說話的聲音亦在打顫,“譚老爺,你也是進城趕考的嗎?”他問平安街的人打聽過譚盛禮,除了姓氏,那人不肯多說,看譚盛禮穿著言行,不像普通老百姓。

“是。”看他臉色凍得發紫,譚盛禮忙取下外裳套在他身上,男人縮了縮身體,“不……不冷,我這輩子沒見過大錢,害怕被小偷惦記上,故意捂緊點的。”

“譚……譚老爺……”男人左右望著行人,聲音突然放低,“能否去茶館坐坐……”

譚盛禮望了眼川流不息的人群,“能否在此等我片刻。”

“好。”

男人立在原地,見譚盛禮牽著小姑娘走到不遠處賣糖葫蘆的地方,買了串糖葫蘆,小姑娘眉眼含笑的握著,舉起糖葫蘆喂譚盛禮,譚盛禮搖搖頭,小姑娘收回手,自己張嘴咬了口。

“好甜,好吃。”男人聽到小姑娘說。

譚盛禮摸摸她的頭,笑容寵溺。

祖孫常有的溫馨畫面,不知為何,他竟看濕了眼,待譚盛禮走近,他忙背過身,“不,不好意思,風大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