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4頁)

不是,是兒子的話想怎麽打就怎麽打,他氣什麽氣啊。

這晚,回屋後的譚振興取下成色還新的木棍,來回擦拭撫摸,半夜醒來給女兒把尿的汪氏睜開眼,猛地看譚振興抱著根木棍來回晃,五官扭曲,面龐猙獰,差點沒嚇死過去。翌日清早,譚振興出門她就起了,偷偷去找譚佩玉說了此事,譚佩玉想想不對勁,又去找譚盛禮:譚振興被打太狠,腦子有問題了。

難怪特意進山砍了根樹,剝皮後細細打磨光滑,竟是落下病根了。

譚盛禮:“……”

因著要搬家,走前總要知會聲,讓城裏住著的讀書人安排好,再過五天,他們就不外出探討學問了,也不用再送文章過來,消息傳出去不到片刻,湧來的人越來越多,四人不好轉身走人,只得耐著性子解釋,以致於回家都下午了。

四人饑腸轆轆口幹舌燥,好不容易回到家,明顯氣氛有點奇妙。

不是氣氛,是看他們的眼神。

也不是看他們,而是看……三人側目,眼神落到譚振興身上,她們看譚振興的眼神很奇怪,那種眼神,譚生隱或許不懂,譚振學和譚振業不陌生,母親病重,大夫說藥石罔顧,為了不讓母親知道,全家人都盡量瞞著不和她說,但嘴上不說,眼裏總會透些出來。

此時,譚佩玉和汪氏的眼神就是在看重症之人的眼神。

兄弟兩對視眼,默契地盯著譚振興看,想說他又做了什麽匪夷所思的事啊。

“你們餓了吧,飯菜在鍋裏溫著,你們先洗手,我給你們端去。”譚佩玉低頭掩飾眼裏淚花,匆忙地進了灶房,譚振業蹙眉,和譚振學道,“我去看看長姐。”

譚佩玉在灶台前抹淚,譚振業少有看她哭成這樣,也就母親去世那次她哭得最為傷心。

“長姐,怎麽了?”

譚佩玉快速擦了擦眼睛,“沒事。”

“是不是大哥怎麽了?”譚振業開門見山地問。

提到譚振興,譚佩玉眼淚又止不住了,看了看窗外,示意譚振業小點聲,別讓譚振興聽到後難過,然後把譚振興夜裏的異樣說了,上午她去醫館請教大夫,大夫說腦子有問題不太好治。

這事她還沒和譚盛禮說呢,怕譚盛禮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聽了譚佩玉的話,譚振業哭笑不得,那根木棍是譚振興為兒子準備的,棍棒底下出孝子,譚振興對兒子寄予厚望欲嚴加教導,因此早早準備好棍子,沒事時練練,順手了好動手。

譚佩玉:“……”

這事不好實話告訴汪氏,兒子還沒影就想著怎麽揍他,有兒子也嚇跑了,譚佩玉只和汪氏說譚振興有夢遊症,算病也不算病,村裏許多人都有,尤其幹了天活的人最容易出現這種症狀,夜裏躺在床上,總覺得活沒做完,突然翻身起床幹活去。

譚佩玉就聽過,汪氏自幼住在村裏,這種故事聽得更多,再看譚振興,更覺得他可憐,讀書沒讀出毛病,挨打挨出毛病了。

幾人間的波濤湧動譚盛禮並不清楚,他觀察了譚振興兩日,有沒有病他不好判斷,想揍他是真的,但他手裏攢著的文章多,沒功夫搭理他。

知道他要走,這兩日遞上來的文章很多,其中,他又翻到了讓他記憶深刻的字,字跡歪歪扭扭,連語句都不通,只有幾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答曰,是。今有小乞丐,其父母為乞,其生而為乞,既人有生則賤者也,何以無生為貴也?還請先生解惑。

短短幾行,倒盡人間無奈,譚盛禮喚譚振興進屋,問他這篇文章誰給的。

譚振興掃了眼,就是那篇連字都寫錯浪費時間的文章,他搖頭,文章寫成這樣,應該是哪家無聊的孩子吧。

“你去街上問問。”

譚振興不知所謂何事,拿著文章出去了,走到門口,又聽譚盛禮吩咐,“喚振學與你同去。”

譚振興疑惑更甚,“是。”

讓兩人出乎意料的是,寫此文的是個小乞丐,不能說小,頂多說他個子矮,十歲的年紀看著和七八歲的孩子無異,衣服破破爛爛的,他們看到他時,正和街上幾個孩子打架,私塾老夫子說是他,譚振興毫不懷疑,稍微讀過幾句書的人就不會連句子都寫不通順,不知譚盛禮為什麽偏偏對他感興趣。

似乎認識他們,見著後調頭就跑,譚振興跺腳,“看到沒,還給咱端著架子呢。”

要不是父親有吩咐,走在街邊他看都不會多看這小乞丐一眼的。

譚振學:“……”

“大哥等著吧,我去瞧瞧。”

他追著小乞丐跑到處破敗的廟宇,廟宇外有個供奉香火的大壇,小乞丐跑到那停下,然後捧裏邊的水洗臉。

他洗得很慢,邊洗邊整理亂蓬蓬的頭發,還有身上破爛的衣衫,譚振學想起那日譚振興對魯學政說的話‘非衣帛不敢相見’,他徐徐走近,伸出手替他拍掉衣衫的灰,小乞丐嚇了跳,轉身驚恐地望著他,譚振學彎腰,“莫怕,我幫你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