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房子裏家具擺設都有,用不著打新的,打掃幹凈房間搬進來即可。

巷子不寬不窄,僅夠輛馬車通過,搬家這天,周圍鄰裏都在門口窺視,好奇地打量著他們,這邊住的不是什麽富裕人家,買得起馬車的少之又少,譚家搬家就是兩輛馬車,不怪他們好奇了,尤其是那些老婦人,伸著脖子往外邊看,眼睛晶亮晶亮的,尤其看對方提著糕點過來,眼神更是明亮,爭先恐後的打聽他們是哪裏人,搬來城裏做什麽的。

“我們是桐梓縣人,進城科考的……”譚振業著重說了幾人科考的事,略過其他都不聊,無論在哪兒,讀書人的地位崇高,或許窮書生會遭人瞧不起,覺得他以後沒什麽出息,全家男兒都是讀書人情況就不同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人多考上的機會就更大,這樣想打他們主意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得罪他們,日後遭到報復怎麽辦?

買宅子時周圍鄰裏情況他是了解過的,大多數還是和和睦睦的,除去有兩個會來事的老婦人,給她們送糕點時,譚振業故意多和她們聊了幾句,直到看對方垂下頭他才作罷。

拜訪了鄰裏,他們就算在這安家了。

然而譚盛禮卻憂心忡忡的,整天唉聲嘆氣,還經常望著窗外走神,入冬後,天氣越來越冷,風刮得臉像針紮似的疼,譚盛禮憂思越來越重,連心大的譚振興也隱隱察覺到了,但不知他所謂何事。

這天,他們在書房寫文章,窗外突然刮來陣大風,院子裏的桂花樹劇烈顫動,斷下兩截枯枝,譚盛禮瞬間皺起了眉頭。

“父親,你是不是擔心陳伯?”譚振業心思通透,有的事父親嘴上不說,臉上都寫著的。

搬家時,父親邀請過陳伯很多次,希望他跟著過來住有個照應,但陳伯拒絕了,說萍水相逢,受他們衣物饋贈已感激不盡,不敢再奢求其他,還說客棧住習慣了不想離開,他的人生已經半只腳踏進棺材了,余下的光陰不想浪費在其他事情上,只想專專心心找兒子。

父親疼愛兒子的心情,尋常人是體會不到的。

“是啊。”譚盛禮嘆氣,“這麽冷的天,身體哪兒吃得消啊。”

人們說那年院試落榜自殺死了好幾個,有跳河淹死的,有上吊自縊的,有服毒的,也有去城外跳崖的,他從城裏找到城外,每寸土地每寸土地的找,掘地三尺都不肯放棄,剛進城他手裏有錢,能請人下河打撈,錢用完後,就只能靠自己了,城外每座山頭都找遍了,譚盛禮有心幫他找也無從幫起,可每每想到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心裏就不是滋味。

天底下能有多少父親會這般堅持不懈的尋找兒子啊。

譚盛禮不想他出事。

“父親要是不放心,待會去客棧看看,送點藥材過去。”譚振業思索道,“陳伯明白父親的好意,父親不必介懷。”

陳伯不搬來純粹不想欠人情,於他們而言是舉手之勞,落在陳伯心底是沉重的枷鎖,像客棧老板的收留之恩,廚子的款待之恩,陳伯哪次提起不是既感激涕零又心情沉重得無可奈何啊,如果有得選,陳伯寧肯露宿街頭也不會住客棧,可為了找兒子,他別無他法。

正直善良的人,最怕的就是欠人情,尤其還是還不起的人情。

陳伯能接受外人的最大的善意,就是他們贈與的衣物和被褥了,做得再多些,恐會壓得老人家喘不過氣來。

譚振業明白的道理譚盛禮如何不懂。

“罷了,就這樣吧,待會你去客棧問問他身體怎麽樣……”

譚盛禮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問道,“換你們是陳伯,你們是怎麽做?”

語聲剛落,就看譚振興端正了坐姿,忐忑道,“父親,是明天的功課嗎?”

他是無法理解陳伯的,開枝散葉延續香火是男人職責,原配去世理應續弦再娶,多生幾個兒子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靈,陳伯那時候不娶就算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獨子失蹤該再娶了吧,結果陳伯做事一根筋,竟把田地賣了進城找人,人如果活著就算了,目前來看,人早死了,散盡家產就為找具屍體,何必呢?

譚振興是真不懂陳伯想什麽,不過他沒吭聲,槍打出頭鳥,他才沒那麽傻呢。

“那就明日的功課吧。”譚盛禮道,“子院試不第而失,其父賣田入覓子,多年不得,窮得以逆旅老收庖濟而生,蓋不欲欠更多情,遇他人濟時卻也,汝何看?”

譚振興扯著嘴角嘿嘿笑了兩聲,心裏已經胸有成竹了,偷偷拿出紙寫上關鍵字,以防待會給忘了,譚振學坐在他旁邊,偷偷瞄了眼紙上的字,無語望天,“大哥,其父愛子之心所異也,為不及知,亦莫非。”每個父親疼愛兒子的心情是不同的,譚振興不能理解也用不著批評別人,同為男人,陳伯做到了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