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2頁)

白天譚盛禮守著他們,晚上就在屋裏默書,常常默到半夜。

這讓譚振興他們自慚形穢的同時又叫苦不叠。

累,太累了。

砍柴就是個力氣活,譚盛禮不要求砍多少就算了,偏偏譚盛禮要他們每人每天砍兩捆柴,完不成的話就抄書,你能想象進山時衣冠楚楚悠哉悠哉的揮砍刀,兩個時辰後衣衫淩亂火燒眉毛見樹就尖叫著上腳踹的場景嗎,毫不誇張的說,任誰看了都不敢說他們是讀書人,太粗魯狼狽了。

尤其臨近晌午那會,趕著完成任務,他們像無頭蒼蠅似的滿山奔跑找枯柴,但凡葉子少點枝幹細點的樹就沒逃脫掉被踹的命運的。

柴火嘛,枯木行,活木也行,端看自己有沒有本事踹斷!

當然,踹斷的結果就是腳底腫,左腳腫了換右腳,右腳腫了換左腳,雙腳交替著來,酸疼的滋味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但不得不承認,速度確實快得多。

剛開始他們砍兩捆柴要四刻鐘,慢慢的縮減到三刻鐘,到後來兩刻鐘不到就能完成任務。

科舉如果有砍柴這門考試,他們都能輕松過關。

可想而知有多賣力。

待進入七月,家裏的柴已堆了半個後院,燒到明年都燒不完,譚盛禮想了想,給他們半天時間,要他們挑到鎮上去賣。

時值酷夏,柴的價格貴,賣柴的錢拿來送禮,請秀才做保正合適。

“父親。”站在後院柴堆前,譚振興耷拉著臉,小聲商量,“不能留著自家燒嗎?”

讀書人哪兒會拋頭露面賣柴,不是讓人貽笑大方嗎?譚振興打心眼裏抗拒。

“不能。”譚盛禮要猜不到他的想法就白活到現在了,譚振興自命清高,要他為幾文錢舔著笑看人臉色無異於在羞辱他,要不是自己身份擺著,恐怕早和自己翻臉了,譚盛禮說,“再有兩日就是縣試報名了,家裏哪拿得出那麽多錢來?”

要不怎麽說科舉難?單說報名費就不少,本朝為防止考生作弊,鄉試以下的科舉考試筆墨紙硯皆有衙門準備,但考生要把這筆錢給衙門。

這也是為什麽有的人家供孩子讀書卻不支持他考科舉的原因。

考上了皆大歡喜,考不上就白花那麽多錢了。

秀才能徭役是真,但要通過三場考試,單說考試的開銷就沒多少人家承受得住。譚家有田地,然而譚振學四月去郡城已經花完了,不想辦法攢點錢全家喝西北風嗎?

譚振興張了張嘴,想說再賣衣服,轉而想到自己僅有的那件上等料子的衣服被汪氏縫補得慘不忍睹,只得作罷。

“父親……”

譚盛禮打斷他將要說出口的話,“快去快回。”

譚振興:“……”

想不到堂堂譚家長子,窮困潦倒得要以賣柴為生,他苦著臉不想動,但聽譚盛禮又說,“上午要把柴賣光。”

譚振興:“……”這麽多柴,全部挑到鎮上就要跑好多好多個來回,而去鎮上來回要一個時辰,上午怎麽可能賣得完,父親不是明擺著刁難人嗎?

他給譚振學和譚振業擠眼色,示意他們說兩句公道話。

奈何兩人並不看他,譚振興氣噎,突然,他拔腳就往雜物間跑,風風火火的模樣像極了在山裏最後兩刻鐘拼搏的勁頭。

留譚振學和譚振業面面相覷,譚振學問,“大哥想到辦法了?”

“你信嗎?”譚振業反問。

拿腳代替刀砍柴的人能想到辦法半天把柴運到鎮上?鬼才信。

“我信。”譚振學斬釘截鐵,“你不也說用腳踹樹比拿刀砍快嗎?”

譚振業翻白眼,那是場面話聽不出來嗎?

這時,譚振興扛著三根扁擔快速跑來,氣喘籲籲道,“二弟三弟,抓緊時間吧,咱得趕在晌午回來呢。”

譚振業:“……”這麽多柴,靠肩膀挑到鎮上不累死人也要累得半死不活,真不知譚振興腦子裏想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