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考察考卷(第2/3頁)

從這次故意疏遠譚家就看得出來。

譚家老爺怕是聽到風聲拿兒子撒氣呢。

撒氣不管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譚家除非出個秀才公壓制住劉家,否則休妻是必然的。

譚盛禮並不知譚家成為村裏人茶飯後的談資,他在京城出生的,從沒回過綿州祖籍,倒不是說他不念舊,而是自他祖父那輩就搬離出去,他祖父志向恢宏,博學而篤志,不願子孫回祖籍謀事,在京城站穩腳跟後就在京郊買了塊墳地,希望譚家擴充墳地,世世代代葬在那。

他祖父說,青蛙在井底待久了想象不到外面天地的廣闊,綿州地勢險峻,山路難走,他這輩好不容易走出去,不想子孫再回來。

豈料後人不爭氣,終究還是回來了。

望著木桌上蒙灰的牌位,譚盛禮眼角發澀,拿起祖宗的牌位,輕輕擦拭,從最後一排的老祖宗,到他自己,再到他的子孫,每個牌位都擦拭幹凈,擺放整齊,又找掃帚將祠堂裏裏外外清掃了遍。

吃過午飯,他再次來到祠堂,久經關閉的木門敞著,投進去幾束光亮,微塵在光影裏飛揚,他低頭理好儀容,百感交集地順光而入。

雙腿彎曲,跪在供桌前的蒲團上,譚辰清跪過的蒲團,上邊還殘留著酒的味道,夾雜著雞肉的嗖味,倏然,他雙手撐地,額頭貼著地面,重重地磕了3個響頭,再多的誓言皆是虛妄,只願列祖列宗泉下能安息,別惦記這些不肖子孫了。

不值得。

勸慰,懺悔,反省,待他走出祠堂時,太陽漸漸西斜了,譚佩珠抱著個嬰兒,坐在樹下輕聲細語的說著話,手帕蓋著嬰兒的眼睛,只露出口鼻,斑駁的光落在她身上,莫名的溫暖人心。

譚盛禮的眼神跟著柔和下來。

譚家沒落,最虧欠的就是譚家的女人,他嘆了口氣,過去瞅了眼孩子,嬰兒是譚辰清孫女,取名譚世柔,因著譚辰清不喜歡女孩,洗三沒有辦,家裏添增人口是喜事,慶祝慶祝也好,不過孩子還小,等百日宴再辦,他讓譚佩珠告訴汪氏不用多想,生女孩譚家也歡喜。

譚佩珠懵懵懂懂的,不知聽進去多少,逢屋裏默寫答題的譚振學喚他,譚盛禮進屋,這間屋子是書房,臨窗有三張木桌,是譚辰清給三個兒子準備的,譚振學坐在中間排,譚盛禮過去,仔細閱讀他的答題。

院試主考四門,貼經,墨義,詩文,雜文,譚振學勤學苦讀,早已熟讀四書五經,貼經和墨義應該沒啥問題,至於雜文,讀過政府公文照著中規中矩的寫基本不會出亂子,難的是詩文,不過譚盛禮讓他把詩文和雜文都默寫下來,看看到底哪門沒過。

譚振學的字靈動飄柔,有種江南女子的婉約感,不夠蒼勁有力,卻別有番特色,給人的感覺幹凈舒服。

今年院試的詩文是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為題,聽著像是春天的盛景,實則不然。

對譚盛禮而言,這道題目並沒任何難度,看似寫春景,實則指冬日雪景,譚振學沒有答錯方向,格律聲韻勉強湊活,詩文雖平和,但在文風不盛的巴西郡算中上水平,譚盛禮又考察他貼經墨義等功課,俱沒有問題。

譚盛禮皺眉,不該是這樣啊。

譚振學有點怕他,看他坐在桌邊,食指摩挲著桌面凝眉不言,不由得心頭發緊,想到堂屋墻上多出的那根木棍,他沉吟許久,小聲交代,“貼經墨義沒過。”

說起來他也不知是何原因,看著考卷他就渾身冷得發抖,背過的文章通通記不住,握筆的手直冒冷汗,好多題都是不會的,貼經和墨義考得其差,倒是雜文和詩文輕松得多。

“貼經和墨義沒過?”譚盛禮皺眉。

譚振學不敢含糊,老老實實把原因說了。

“前兩次也是因為這個?”

譚振學悻悻地點頭,這個原因他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過,要不是他大哥的哭聲太過淒厲,他不會說的,“父親,是不是……是不是……”

“是什麽?”譚盛禮問。

譚振學搖搖頭,不說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想說是不是他被詛咒了,要不然怎麽每次的遭遇都差不多,而且那種感覺很奇怪,拿著考卷什麽都不會,走出考棚什麽都會了,像被施了詛咒。

看他吞吞吐吐的,譚盛禮沒個好氣,“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不可象於事,不可驗於度,必取於人,遇事多反省,多從自身找原因。”

“是。”譚振學頷首,恭敬道。

譚盛禮哪兒會不知道譚振學的問題出在哪兒,追根究底,考試太過緊張所致,他曾做過兩屆會試監考官,見過無數因自身原因無緣殿試的,走著進擡著出的比比皆是,考生承受力弱,遇到難題就手忙腳亂亂了陣腳,答題張冠李戴不知所雲,更有緊張得心痛猝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