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教訓後人(第2/2頁)

他住的屋子陳設簡單,靠墻安置了個衣櫃,臨窗是書桌,屋子正中有張圓桌。

是譚辰清自己布置的,而秦氏與小秦氏帶過來的嫁妝,他嫌晦氣,能賣的賣了,不能賣的送給了兩個女兒。

兩任妻子嫁過來任勞任怨,沒有功勞有苦勞,嫁妝竟被譚辰清賣的賣,送人的送人,他譚家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竟生出這樣的不孝子孫來啊,譚盛禮攥緊拳頭,火氣蹭蹭蹭的往外冒。

“父親啊,兒子不孝啊……”突然,屋外又響起了熟悉的鬼哭狼嚎聲,譚盛禮火冒三丈,譚家家業被敗得連渣子都不剩,僅有的兩百多畝田地還是靠譚辰清姑姑的彩禮置辦的。

怒從中來,他抄起圓桌邊的凳子就沖了出去,幾十年過去,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仁孝寬厚謙遜克己的大學士了,他被不爭氣的子孫磋磨成了市井潑婦。

沒錯,他此刻只想罵人,只想打人。

端著湯碗跪在房門外哭得傷心的譚振興萬萬沒想到等待自己的會是頓毒打,譚辰清像中了邪,邊打邊罵,“老子打死你這個不孝子孫,祖宗們辛苦幾代攢下的家業被你們毀了啊,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祖宗家業哭回來嗎?哭能哭出個進士舉人嗎?”

湯碗碎了,譚振興雙手抱著腦袋,不躲不閃,任由譚盛禮打,只是那哭聲要比方才更淒厲悲慟就是了。

譚辰清不怎麽發火,但真發起火來沒人敢上前幫忙,譚家其余人通通被譚振興的哭聲吸引過來,在祠堂跪了幾日的譚振學也在其中,見父親發了狠的揍大哥,他雙腿發軟,噗通聲跪倒在地,蒼白的臉氣血全無,“父親,是兒子不中用,你要打就打我啊。”

從小父親就對他寄予厚望,時常鼓勵他用功讀書,光耀門楣,譚家祖宗曾出過帝師,在京城何等風光,要他重拾譚家昔日的輝煌,他日日埋頭苦讀,卻不想屢屢卡在院試上,是他不爭氣,都是他不爭氣啊。

打譚辰清落水,譚振學就把這件事歸咎於自己沒有考中的原因,為此在祠堂跪了好幾日,祈求祖宗原諒。

這會兒身子撐不住了,說完那兩句話,咚的聲栽了下去。

譚盛禮想說誰都別跑,譚家落敗不是一兩個人造成的,所有人都有份,他挨個挨個收拾。

沒來得及呢,就看譚振學臉色煞白的暈了過去,他臉色微變,丟了散架的凳子,罵地上哀嚎連連的譚振興,“還不趕緊叫大夫?”

譚振興不敢耽誤,爬起身就朝外邊跑,跪久了膝蓋發麻差點摔倒,胳膊後背胸膛哪兒都疼,他父親是真狠,下手沒留半點情面,祖宗家業早被祖父他們那輩就敗光了,和他們有啥關系啊,他頂多生不出兒子而已。

生不出兒子也不是他的錯啊,是汪氏,冤有頭債有主,父親打他幹什麽啊。

祠堂陰冷潮濕,譚振業落榜愧對祖宗,幾日不曾進過水,幾乎是餓暈過去的,得知這個結果,譚盛禮憋著股火不上不下,悶在心裏難受。

譚家沒落至此已是事實,子孫後代從沒忘記過祖宗勤奮苦讀走科舉的教誨也是事實,他記得譚振學幾歲時,經常來祠堂跪拜,誦讀他新學的文章,看得出來,比起譚辰清的惺惺作態,他是真喜歡讀書,讀書時眼裏流轉的光芒騙不了人。

奈何就是過不了院試。

十歲就通過縣試府試成為童生的他,六年過去,仍止步於院試。

對這個後人,譚盛禮真的不忍心苛責他。

進了食,譚振學臉上漸漸有了光澤,他揪著被子,試圖爬起來,譚盛禮按住他,“躺著吧。”

“父親……”譚振學眼淚奪眶而出,“兒子不孝,又落榜了……嗚嗚嗚……”

開始了又開始了,說不上兩句話就開始哭,譚盛禮掏出手絹遞過去,悶聲道,“你還年輕,下次再考就是了。”

科舉並非想的容易,多少人考到老都還是個童生啊。

他不安慰還好,聽了他的話,譚振學哭得愈發傷心,“父親,是兒子沒用,愧對你的教誨。”

說著說著,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泛濫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譚盛禮:“……”

說女兒是水做的,譚家男兒何嘗不是,隨便哭兩嗓子就有水漫金山的趨勢,譚盛禮額頭突突直跳,“別哭了,哭也挽回不了局面,好好養著,身體好點了把你的試卷默下來我看看。”

他也納悶譚振學為何考不上,從平時功課情況來看,考秀才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