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同為穆宗李恒的兒子,李湛被掛竹竿了,發動甘露之變並慘痛失敗、一蹶不振直到郁郁而終的李昂卻沒有。

倒不是祖宗們認為他做的沒錯,或是認為仇士良太過強大敏銳。而是因為他沒受過良好的教育——李世民也承認李淵教的很好,他允文允武可不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子不教父之過,一個本不該當皇帝的人,倉促間被宦官擁立上位,亂了方寸也在所難免。但是!如果說十九歲剛即位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情有可原,等到九年後打算發動政變時,還不懂識人用人,那他這九年幹什麽了?

本想揍他,但李昂一臉的猶豫苦悶,何止是知道錯了,簡直是錐心刺骨、肝腸寸斷一樣的悔過和無能為力,垂頭喪氣的程度堪比亡國之君,於是他就安然在自己的宅地裏呆著,勉勉強強蓋了茅草屋,就差在家天天敲著瓦盆唱‘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

祖宗們也探討一件事,大唐為什麽這樣?有兩個原因,因病致貧(誤),誰都不可信。

疾病的確是一個主要原因,該病的人,譬如則天皇後和玄宗祖孫二人,硬硬朗朗的活了很久,不該病的人,如太宗夫妻、李治、李豫、李湛、李純、李昂,要麽重病要麽中風,這國家哪能好。

武曌又被人追問如何長壽:“我也不知道啊。你問問李隆基,他連禁欲都不肯。”

李隆基默默無語良久:“……”她歸結為天命,聽起來還挺可信,我要是歸結為天命是不是離譜?天命能安排帝王更叠,難道能把玉環給我安排上?

第二個原因也已是老調重彈,不必再說。

自從那日一番問答之後,李隆基沉默了許多。沒有人能讓他認錯,除了年輕時的自己,親自誅殺叛逆這件事,激活了他少年時雄心勃勃的記憶,還有那種為國家充滿激情的勤政。正如當年喜歡王菱,非常熱衷,可惜的是沒過多久,就麻木倦怠了。

閑的沒事時,給李昂講講道理:“倘若你能手刃仇士良,何愁宦官不敬畏?威懾是殺出來的。”

德宗李豫和憲宗李純紛紛頷首贊同:“這話不假。”

李昂有兩個問題想問,排除第一個‘我做不到’之外,第二個問題則是:“宦官們早膽敢弑君,難道不會因此殺了我嗎?”

“恩威並濟,殺仇士良,說他要謀反,這招則天皇後可常用。安撫其他的宦官即可。”

“太宗為何無所畏懼?難道是相信突厥貴族?是相信招降的大臣嗎?他首先相信自己。”太宗大概相信自己,就算這些人有心行刺,也無法成功。如果一段時間沒有行刺,那麽氣勢被壓倒,就不敢再想。

簡單來說,太宗知道他們打不過自己,他們也知道打不過太宗,於是溫順。

“氣勢奪人靠的可不只是皇帝的身份。”

李昂原本也很相信自己,到後來則覺得自己比周赧王、漢獻帝還不如,前者滅亡在秦朝手裏,沒什麽可說的,後者被曹操所制,曹操也是雄才大略,反觀自己呢?被一個拖家帶口的宦官半軟禁,唯一能算是希望的老臣則是裴度,卻聽到了這位老人去世的消息。

只能說不是所有人都是張柬之,能在八十歲高齡發動政變。

李隆基眼看話題要轉移到太子和皇子為什麽就學學簡單的射獵,不認真練武練兵這件事上,趕緊掐死話頭,李亨在當上太子之前比較活躍,也算是能文能武,等當上太子之後才放棄練武。後來到李倓都很好呢,李湛也精於騎射啊,只是不懂練兵。指責就如同擊鼓傳花,一代代的往上傳,一定能到他手裏停住:“識人用人實在是難能可貴。”

李昂垂淚點頭:“太難了。史書上都寫,君王和賢臣見面暢談,此後重用,然後大有作為……我對李訓也是如此,我怎麽就認錯人了呢?”

他們到底是怎麽聊的?看看歷史書,要麽聊一夜,要麽聊三天三夜,然後就可以封侯拜相了。我都夠矜持了。

一說到識人這個項目,眾皆啞然,當皇帝最難的就是在一百個能誇誇其談治國大道理的人中找到幾個能真才實幹的人,然後在幾十個善於談論兵法的武官中,撈出來幾個真能帶兵打仗的人。膚色要麽黑要麽白,身材要麽胖要麽瘦,臉型也就那麽幾種,從皇帝的角度看下去,看不出有多大區別。

遇到事情才知道,有些人能力挽狂瀾,有些人數都數不清楚。

……

李炎(本名瀍,臨死前改名炎)剛一繼位,就把道士趙歸真等八十一人召入禁中,修金箓道場,皇帝李炎於九天壇親受法箓。

李唐一脈本來就號稱是老子的後人,一貫尊道,這本來沒什麽問題,但人們開始擔心道士們要煉丹給他吃。這趙歸真曾是敬宗李湛親近的道士,問問李湛此人品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