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分流水(21)

毌純的大軍在往淮南方向進發的同時,諸葛誕積極響應桓行簡,率軍自豫州往壽春方向來。

大軍渡過淮河,再往西,準備駐紮在項城。毌純帶出的是五六萬精銳,抵達項城後,固守城池不出以待桓行簡。而揚州刺史李蹇父子則率自己一部,在外機動,隨時等著進兵。

既到了項城,構築工事最為要緊。毌純得知諸葛誕竟殺了所遣使者,轉頭發露布登時氣得胸悶,將諸葛誕痛快罵一頓,罵完,心頭是說不出的傷感。這個時候,桓行簡倒派使者來了,不過,使者送來的書函卻不是給自己的,而是給姜修的。

這回,姜修來壽春純粹是機緣巧合。毌純把計劃跟他一說,本未指望他過來幫襯,若他能來,借一借聲望也是好的。但顧忌著嘉柔,毌純看得清楚,是萬萬不能將姜修拉下水的。不料,姜修竟願追隨他討伐桓行簡。

兩人為此爭執一番,最後,姜修卻忽告訴他:自己已然對桓氏是忍無可忍。

對姜修來說,太初的死,是冰面裂開的第一道縫隙,那冰下的水,本是燙的。只不過這些年,封存了而已。

“柔兒做母親了。”姜修的手微微一顫,信便灑然飄到案下,他那顆心,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照理說,應該十分高興,但沒有,生命之間的牽絆讓人惘然,毌純默默將那信撿起,快速看罷,心中也是又喜又悲,神色激動:

“姜先生,你做外祖了,恭喜恭喜呀!”

這兩封信寫的誠懇真摯,明白曉暢,無非一個“情”字,毌純嘴裏發苦,捏著信,用一種很憂傷也很誠懇的語氣勸道:

“姜先生,我實話實說,你肯來助我我很高興。這個時候,我既然起事,能得到的支持自然是越多越好。但現在,柔兒都已有了孩子,桓行簡這封信顯然是示好,你便答應了吧。說到底,我是外人,我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我此刻降了,以他的性子,也勢必要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我橫豎是逃不掉的。姜先生,你不一樣,為了柔兒和孩子,他不會對你怎麽樣,只要此刻你順了他的意思。”

一番話,皆發自肺腑,姜修默然聽著,許久許久,搖搖頭:“仲恭,柔兒跟著他是沒辦法,他會善待兒子,但未必會善待柔兒,無論我如何。你可聽過一些事,夏侯清商的死據說頗有蹊蹺之處,若是他,不足為奇。當初,我不願摻和太傅和劉融之事,所以離開京城,沒想到,桓氏不臣之心一日比一日膨脹。我雖不才,但自問還是能分清是非黑白的。”

姜修忽冷哼一聲,嘲笑道:“桓行簡在信裏說,忠於何姓不重要,重要的是忠於社稷和蒼生。他這話,說的何其虛偽。等大魏的江山真的姓了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能跟文武百官四方的將軍們說出這種話。他這種人,總能找出巧辭來掩飾自己,我不信他。從他父子高平陵事起,我就知道,這對父子言而無信。否則,蔣濟怎麽會那麽快就走了?陳泰又遠離了中樞,就是許允,因為與太初交好,也最終難逃一死。仲恭,我跟你一樣,既然下了決心,就沒打算回頭。”

兩兩相對,毌純為難道:“萬一事敗,你讓柔兒母子如何自處?”

姜修怔松了片刻,反問道:“你起事,可曾想過妻兒老小?仲恭,古往今來,這種事若都只記掛著妻兒老小,便也沒有那麽多義士了。人活一世,有舍有得,我本就不是盡職的父親,待她不好,只希望她能忘了我罷。再者,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也是。”

毌純還想再勸,姜修手一攔,轉口道:“仲恭,有一事我憂心不已,那便是軍中家眷多在洛陽。除卻你在淮南新招募的兵丁,這些人,若不能一鼓作氣攻下洛陽,只怕日久人心潰散。以我之見,與其留在項城等桓行簡,不如直逼京都,打他個措手不及。”

“我如何不懂這個道理,只是,以我的兵力哪裏是洛陽中軍的對手,只能誘敵,將決戰之地定在豫州境內。”毌純心裏對壽春防守抱有期望,若是不行,大軍還可退守壽春。

姜修的想法過於冒險,但也不乏道理,火中取栗的事,或許成功了呢?只要能讓桓行簡亂了陣腳,逼到洛陽城,到時那些本暗自支持天子的人也許就會顯山露水了,形勢混亂中,眾人如何站隊倒真不好說。兩人商討半日,毌純最終還是沒願意冒這個險。

見不被采納,姜修也不好強求,只和毌純一道去督查工事。

洛陽城裏大軍集合,桓行簡派荊州刺史王基做先鋒已奔赴項城方向。與此同時,桓行簡招來衛毓,命他持節,前往豫、揚兩地,班行敕令,告諭士民,來爭取那些本就猶豫不定的將領,以安民心。

他若親征,洛陽得有人坐鎮,因此,桓行懋被火速調回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