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分流水(1)(第2/3頁)

她忙活了一圈,跑過來往嘉柔眼前一站,呼吸微促:“夫人,你要玩嗎?”天冷,寶嬰噴出一口口白霧,身子雖是熱的,可鼻尖早凍得通紅,映著白的臉,嘉柔忽想到“雪裏一點紅”幾個字,噗嗤笑了,“我要‘哎呦’是嗎?”

寶嬰便笑盈盈地扶著她胳膊下來,如法炮制一遍,長棍一響,嘉柔很有節奏地“哎呦”了起來,少女明媚的臉上,盡是久違的歡樂。

這麽一通鬧下來,有小婢子不忘去穢物堆裏扒拉銅錢,被寶嬰踢一腳,小婢子摸著屁股嘿嘿傻笑。

嘉柔看見了,悄聲對崔娘說:“剩的錢都給她們吧?”寶嬰聽了眼珠子咕嚕嚕亂轉一通,笑著一攔:“夫人,春天落的花瓣那叫花雨,此刻要不夫人給下一陣錢雨?”

她出了這麽個讓嘉柔撒錢的主意,崔娘立刻叫好,嘉柔哭笑不得,看大家起哄得厲害,亦受感染,捏著錢袋,朝欄杆前站定了,看寶嬰她們一個個眼巴巴秋水望穿的樣子,頓時樂了:

“我先說好,因是撒錢,所以我不能保證公平叫你們每個搶的都一樣。”

“夫人快些吧!”底下笑著催她,紛紛挽袖,也顧不得冷了。

嘉柔將錢袋的系口解開,悉數倒在掌心,一揚手,只見銅錢在燭光下間或一閃,很快,滾落了一地的清脆。看著婢子們也不管彼此踩了繡鞋壓了裙擺,爭搶成一團,嘉柔捂嘴笑個不停。

笑著笑著,只見月門那忽走出個人影,她笑容漸漸褪去,隔著嬉笑的人群靜靜看著不知在那注視了多久的桓行簡。

奇怪的是,他沒走幾步就停在了那,婢子們混亂中一時還沒發現他。等寶嬰率先察覺,大家似是唬了一跳,頓時噤聲,一時作鳥獸散。因隔了些距離,影影綽綽的,嘉柔看不清他眉眼神情,只覺得他似是笑了一笑,就見他俯身,撿起腳邊的一枚銅錢,走了過來。

等他近身,嘉柔才發現他手臂上搭了件雪白的裘衣,桓行簡莞爾:“這是我打的狐狸做的,輕若無物,禦寒甚好。”

嘉柔把錢袋子一收,冷淡回絕了:“我有衣裳穿,大將軍給我我不會有半分感激。這不是大將軍的行事風格,大將軍不做無用的事,這件裘衣,你還是拿給會感激你的人才不浪費。”

桓行簡看了她一瞬,笑道:“是嗎?”他繞著嘉柔打量了兩圈,幽暗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戲謔的意味,“你有衣裳穿?”說著把那枚銅錢捏著在她眼前晃了下,“你連賞下人的錢都是我的,好柔兒,你身上的新衣裳從哪裏來的你不清楚?還是,你這每日的吃穿用度從哪裏來不清楚?”

“丁零”一聲,他指間一錯,將銅錢彈了出去。

這話一下捉到嘉柔痛腳,她又窘又無奈,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桓行簡蹙眉,“嘖”了聲:“柔兒,你還是這麽面薄,”見嘉柔似要爭辯,手一伸,按住了她微涼的唇,“不要跟我說回涼州的話,回涼州,誰養著你?張使君夫婦嗎?你別忘了,張使君日後要吃我桓行簡的俸祿,哦,”他揚了揚眉,“你也許要說你要靠自己,會種田還是會織布?或者,跟著胡商做生意?拋頭露面跟一群男人混一起,你行嗎?”

嘉柔被他好一通搶白,毫無準備,再想剛才同寶嬰等人沉浸歡笑的吉光片羽,如此短暫,不由的眼眶一熱,打掉他的手:

“你明知道我沒辦法,我……我……”她心頭一陣翻騰,悲涼得難能自抑,鼻翼作酸,眼淚險險就要掉下來。

桓行簡將她身上那件披風扯掉,換作新裘,這裘衣柔軟至極也溫暖至極,衣領被他一整,嘉柔被迫看著他。

“我不過讓你明白,若是我想,我每天可以有無數尖酸刻薄的話令你難受。”

嘉柔眼睛一眨,淚水到底滑落下來,她點頭:“你是大將軍,即使弄死我也是輕而易舉,何況是幾句話?你為何要來?就為了讓我難受?”

“自然不是,”他手沒有從領口移開,反而摩挲著她光潔的下頜,動作輕柔,“我想見你,我想像以前一樣留在這裏,跟你一起,我們可以說說話,下下棋,做點什麽都好。可是你不肯,我想過,你為了太初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我不願這樣,有些事我偏要勉強。”

他固執地看著嘉柔,那副神情,同朝堂上的說一不二別無不同。

“跟我去見母親,今天是元日,你該給長輩見禮。”桓行簡不容她拒絕,扯出帕子,給嘉柔擦了擦眼淚,“我今日太忙,因是元日宴,各州郡遣了上計簿來跟朝廷稟度支事宜,許多事等著我拿主意,所以延宕到這時才回來……”

察覺到嘉柔抗拒地往後退了退,他不悅,止住話頭,轉而道:“我的母親就是你的母親,元日行禮,你如果不去她只會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