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君子仇(2)(第2/3頁)

語氣淡薄,底下人哪個敢擡頭看他,個個都像死了一樣。

“既然沒有,”他笑了笑,轉身拽起還癱在地上的皇帝,架著他手臂,“臣同陛下一道進城。”

皇帝身上力氣像全被抽盡,虛弱上車,一場郊迎下來心中苦悶至極。即便如此,還是要撐著接下來的慶功宴,宴會上,自然沒半分歡樂可言。早早散了,皇帝回到東堂寢殿,進門便忍不住痛哭。

他這一哭,引得裏頭正湊一起說話的太後和皇後出來查看。太後見他哭得傷心,不用問,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臉上變得難看,丟了個眼色,皇後忙上前去侍候他。

“陛下,你是天子,像婦人這樣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太後沒好氣地瞄他一眼,坐下了。

皇帝接過皇後的羅帕,把眼角一擦,抽噎道:“太後今日未見,大將軍還朝,視群臣為草芥,朕如黃口小兒,耀武揚威,滿朝文武皆食我大魏俸祿,可卻只有一個夏侯太常肯出來為朕說話。若不是朕兩頭周璇,只怕,只怕太常今日也難能脫身。”

幾上,清茶冒著裊裊的香氣,將太後嫵媚的眉眼潤得更清晰,此刻,卻呈出一股淩厲來。她心緒波濤洶湧,一陣恍惚,桓家步步為營,早不是平遼東後的時局了,她當初制衡朝局的心思落空,此刻,也是又恨又惱。

指甲在案上不經意地劃拉著,太後目光一定:“那陛下就打算這麽哭嗎?日哭夜哭,難不成能哭死桓行簡?”

皇帝聽得心裏不悅,帕子一丟,賭氣問:“那太後有什麽好法嗎?”頓了頓,像是撒火,“太後跟朕,俱為一體,朕若是保不住大魏的江山,太後豈能善終?”

此話一出,皇帝就有些後悔,皇後也忍不住喊了句“陛下”,意在阻攔。顯然,這話得罪了太後,太後卻未動怒,只是笑了笑,“陛下說的極是,不光是我,”她目光自然而然地對準了皇後,“一損俱損,這個道理皇後年紀雖輕,肯定也懂。”

說完,眼波凝住,似在沉思,“陛下,後宮不得幹政,這事,陛下何不請皇後的父親光祿大夫和中書令李豐來商量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皇帝暫且按下那顆惴惴不安的心,送別太後,先跟皇後商量此事。

公府裏,嘉柔等桓行簡等的久,依舊不見人影兒。她倒不急,將從涼州帶來的物件分門別類,親自擺放好,捧了一卷書,在窗下靜靜讀了。

她不知道,桓行簡自宮中出,便馬不停蹄回了延年裏的桓府。口信送到,桓夫人張氏梳妝打扮,帶上他一眾弟弟弟媳還有幾個姬妾早在大門口等著了。

人到家門口,少不得一一寒暄,他原先的姬妾,性子溫和,話不多,此刻見了他心中雖歡喜但不敢過分上前,執了最基本的禮節後,桓行簡撇下眾人,親自陪母親回房。

等到用飯的時辰,也只張氏和幾個兒子,借著燭光,張氏不住打量桓行簡,笑道:“我當邊關的風把你吹得粗糲了,這麽看,模樣倒沒怎麽變。”

桓行簡往母親眼前的杯盞裏舀了勺酒,雙手奉上:“今日團圓,母親小酌一杯。”

說著,偏過頭在張氏耳畔道,“本來,我該帶柔兒給母親見禮的,家裏人雜,今日就算了,等改日我再帶她過來。”

張氏一雙飽經風霜的眼,又怎麽會看不透自己生養的兒子,拿帕子按了按嘴角,道:“子元,你把她養在公府,不是長法,難道一輩子都不跟人見面?我若是她,豈不早悶死自己了?你自己數數,你多少個兄弟?難道都是我生的?她既跟了你,若是這點胸襟都沒有,不配進桓家。”

聽母親話裏有不滿,桓行簡微笑不改,給她夾菜:“是,母親說的對。”

旁邊幾個弟弟聽著,不敢多言,等桓行簡轉頭問了幾個問題,才都恭恭敬敬地答話。

飯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他母子二人,張氏漱了口,語重心長對他道:

“你的私事,我本不想管,但說到底也是家事。子嗣為重,你今晚就不要回公府了。”

桓行簡想起答應嘉柔的話,微微蹙眉,一面給母親捏著肩膀,一面應道:“好。”

既然如此,沒再留他,張氏看看外頭的天色,將他趕走:“去吧,別耗在我這兒了。”

桂子初綻,馥郁芬芳,桓行簡在園子裏站了片刻,折下兩枝,讓石苞送去公府:

“告訴柔兒,我今晚有事就不回公府了,讓她早點歇息。”

一人獨自回了書房,剛出了月洞門,就見燈光一片湛然,窗子那,剪出個纖纖身影。他擡腳進來,果然,張莫愁穿了件胭脂紅的綾裙,一張唇,也被口脂點得鮮艷欲滴,可因垂著臉,只能看到一角緋紅。

“大將軍。”張莫愁心裏撲通直跳,她有段時日沒見他,有些緊張。方才,在府前迎他時,兩人不過堪堪對上了目光,像是無意,桓行簡很快挪開了視線,跟張氏說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