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競折腰(37)(第2/3頁)

坐鎮東線的封疆大吏,此役□□勛顯著,捷報早傳,可桓行簡沒還朝,封賞的事便遲遲不能一錘定音,洛陽的天子,有心無力,只能耐心等大將軍回來。

桓行簡呵笑了聲,不答反問:“你覺得,我該怎麽賞毌純?”

已經是封疆大吏了,再賞,那只能是授開府治事之權了,桓行懋把心中所想一說,兩只眼,追隨著坐上的兄長。

他食指微微一搖,深深看向桓行懋:“淮南重地,兵強馬壯,倉廩充實,我要是再給他開府治事征辟人才的權力,合適嗎?你記住了,朝廷和地方,只能是強幹弱枝,四征四方將軍們已經足夠持重,這也是我不得不考慮的地方。只是,現下海內未平,不得不依仗外藩,但我也絕不會給任何人機會。”

和自己所猜相差無幾,桓行懋了然,兄弟兩人秉燭深談良久,不覺間,夜都深了。

再出來時,四下裏早恢復尋常,露水下來,桓行簡眉眼被打得濕潤,越發襯的五官醒目。回到寢帳時,發現嘉柔困得直打瞌睡,卻強撐不倒,他笑著上前,把人一抱,送到床上去:

“既然困了,怎麽不先睡?”

她迷瞪著眼,燭光裏,桓行簡那張臉越發柔和可親,嘉柔費力扯出個笑:“我等你呀。”

話說完,許是等到了他的緣故,眼皮徹底睜不開了,嘉柔頭一偏,很快,勻凈的呼吸聲響起。

翌日,桓行簡只點了三五百騎,帶上嘉柔,同張既一部人馬一道往涼州治所來。

這一路,因戰事既了通身輕松,行程不急。沿路風景幾經變易,到了涼州地界,雖是初秋可秋味兒似乎已經非常明顯了。

風幹燥地吹,天空藍得澄澈,鷂子像斷了線的紙鳶在頭頂上盤旋不斷,長草開始泛黃,風一過,連綿出洶湧起伏的線條來,倏忽之間,能看到牛羊的身影藏在其中。

落日如血,像是倒頭就能栽入群山的懷中之中,然而,在天邊燒出了個五彩斑斕,整個大地濃墨重彩,連人面兒上,也紅彤彤的一片。

嘉柔歡喜地看潑了彩墨的暮靄,指東指西,活像只俏皮的小雀兒,嘰嘰喳喳個不停。

這麽不急不躁的,整整七日,才到涼州治所。

街市熱鬧如常,隨處可見穿梭往來的胡商胡姬,尤其胡姬,一個個雪膚碧眼的,熱情又精明。大街上,陳列著琳瑯滿目的商品:波斯國的地毯玻璃、大秦國的明珠大貝、還有數不盡的虎皮褥子白狐裘衣……一條長街上,胡語夾雜著漢話,叫嚷聲不斷。

另有人牙販子在吆喝著過往的行人,展示著他們新弄來的奴隸,身強體壯,面色黝黑,跟騾馬牛羊等牲畜聚集在一起。很快,就有涼州本地豪族家的蒼頭們,興趣十足地圍了上去。

這是涼州大地,十分繁榮,可和京都洛陽的清貴奢靡又完全是兩個世界了。

上回來,匆匆而去,很是遺憾。桓行簡只留了石苞,其余人等都先讓張既帶回刺史府了,下了馬,同嘉柔先在這鬧市上溜達開來。

嘉柔儼然主人心態,牽著他衣袖,一會將他往這個攤鋪上扯,一會又跑到那個攤鋪上,一張臉上,盡是明媚笑容。

有賣糖蟹的,嘉柔嘴饞,笑嘻嘻摸向桓行簡腰間,他笑:“大街上你想幹什麽?”

“郎君帶錢了嗎?”她繼續找,桓行簡無奈,他身上確實沒帶銅錢,嘉柔紅唇一嘟,“郎君的俸祿都不能給我買口吃的了嗎?”

說著,神神秘秘地踮起腳,告訴他,“這個糖蟹美味得很,買回去,再蘸上芍藥做的花醬,甜而不齁,絕了!我保證你吃了就會念念不忘!”

“芍藥做的花醬?”桓行簡微傾著身子認真聽她說話,莞爾不已,嘉柔頗有些小得意,“是呀,我以前在涼州對著枚乘的《七發》做出了好多好東西呢!”

想起她初到洛陽搗鼓松煙墨的場景,桓行簡笑意更濃,隨手解了腰間玉佩,塞給她:“走,我們去換吃的。”

嘉柔頓時樂了,市集的東南角,臥著幾頭安靜的駱駝,她用胳膊肘搗了搗桓行簡示意他看:“你吃過駝峰嗎?”小孩子賣弄一般。

桓行簡一張臉上,始終溫文含笑,眉頭微挑:“看來你吃過。”說著,不忘揶揄她,“我當你有多喜歡駱駝,原來,還是要吃它啊?”

嘉柔臉一紅,隨即不服氣辨道:“小雞小羊也都可憐可愛,天生萬物,有些就是供人取用的,這是天道,天道不可違,大將軍沒吃過駝峰,在洛陽城裏魚膾吃的少嗎?行軍打仗時,猩唇吃的少嗎?”

連珠炮似的,桓行簡只能甘拜下風,笑道:“天幹物燥的,你話這麽多,嗓子不痛嗎?”

“不痛,我這會兒還有力氣唱歌呢!”嘉柔人回涼州,一草一木,一房一瓦,看著都是如此親切,她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