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競折腰(31)(第2/3頁)

“放你娘的狗屁!”夏侯霸怒不可遏,“你也配說我不忠?桓行簡父子圖謀篡逆,何人不忠,何人不義!”

雙方彼此叫罵著入陣,混在亂哄哄呼喝打鬥之中,刀並寒光,兩人的兵器忽絞架在一起,怒目而視,皆狠狠憋著股勁兒。

夏侯霸老了,今歲正是花甲之年,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他嘴角的紋路、顫抖的花白胡須,都被正值壯年的王雙悉數看在眼裏。火光裏,夏侯霸忽悲憤咬牙切齒道:

“王雙!我已是風燭殘年之人,若不是桓家逼人太甚,我又何必投奔昔年殺害我父的敵國!”

王雙聽得一震,走神的瞬間,夏侯霸趁機毫不猶豫地把他一掀,挑下了馬,一槊出擊,果斷刺了個透。

“我此生家國不會再回!”面色悲愴的老將,槊再一提,對上王雙驚瞪著的圓眼,迅速扭過臉去,不願相看。

等人斷了氣,夏侯霸翻身下馬三五下扒了王雙的鎧甲,自己換上,撿起魏旗,上面盡是血汙,他滿是厚繭的手不經意間抖了抖。這面旗,曾伴他大半生,無數次迎風而展隨他飄舞在那些鎮守隴右的日子裏。

可如今,他父輩的榮光,他自己的榮光,都在這無盡的殺伐和跌宕代序的世道裏永遠的永遠的逝去了。

夏侯霸牽過王雙的坐騎,踩蹬上馬,舉起魏旗眼睛殺意通紅:“隨我去桓行懋的營寨!”

只留一小部人馬繼續跟殘留的魏兵糾纏,並不戀戰,而是趁著夜色摸向了曲城對面。

遠遠的,借著依稀火光,夏侯霸已經能看到箭樓上立的巡查兵丁,一想到桓家的人就在大帳裏安穩而坐,他冷笑不止,手一揚,身後的人極有默契地慢慢止步。

一人一騎,先行靠近。

箭樓上的人十分警惕,凝神瞧了,大略瞧見夏侯霸一身甲胄和手中的旗子,松了口氣,大喊道:“是王將軍嗎?”

夏侯霸用一口標準的洛陽官話答道:“是我!我等中了埋伏,快開寨門!後頭還有弟兄們!”

這邊,既以為是王雙出兵不利逃回大寨,忙開門相迎,夏侯霸忽道:“且慢!”說著手中的旗子高高一揮,後頭蜀軍見狀,黑雲般風馳電掣而來,魏軍正要分辨,隊伍已經沖破柵門湧了進來。

打了個措手不及,大帳中,桓行懋乍聞外頭廝殺聲撼天動地突兀而起,忙出來相看,貼身扈從只把他往駿馬上搡,急道:

“都督!是夏侯霸!他不知怎麽混了進來,都督快先撤軍!”

雙方混戰,桓行懋只能倉促上馬,一扭頭,目光和酣戰的夏侯霸陡然狹路相接。兩人俱是一滯,馬屁股不知被誰狠狠拍了掌,桓行懋一攥韁繩,在眾人的護衛下左擋右挑地突圍了出去。

夜色濃重,突圍出的人馬在這崎嶇的山道裏只能摸黑前進,糧草輜重丟了不少。等到天色微醺,一行人來到堡子溝,四下疊翠,樹木怪張,桓行懋那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懊喪,擡眼望去,前頭獨有一青峰,挑斷去路。

這山峭立,如女子頭上的玉簪,岌岌可危。

他一擦頭上的熱汗,破釜沉舟般下令道:“快,登山!”山勢明顯易守難攻,人馬上去時,桓行懋吩咐扈從:

“你從小徑逃出去,請征西將軍郭淮設法支援!”

語落,眼前閃過夏侯霸的身影,雙眉不由蹙得緊了,頗有些失魂落魄:昔年,夏侯霸與郭淮同在隴右,也曾幾次與姜維交手。如今,果真物是人非,他手中的利刃轉頭對向了自己曾經的同袍!

此時的征西將軍郭淮,卻已纏綿病榻數月,他起居不便,大部分事務都轉交給了雍州刺史陳泰。桓行簡抵達涼州治所沒兩日,張既便帶涼州一部,前來與陳泰匯合。

羌王白虎直撲南安鎮的消息,魏軍已截獲。

嘉柔本被強行留在涼州,她不肯,到底偷溜出來追上大軍,見她跟來,張既又驚又氣,覺得她姑娘大了,又有夫家,只能把嘉柔往一旁悄悄領去:

“柔兒,你這不是胡鬧麽!”

“姨丈跟大將軍都要上戰場,我在家裏呆不安生,”嘉柔從小怕他,姨丈這個人,總是嚴厲多過慈愛,說不定,又要打手心,她小心翼翼覷張既一眼,“再說,大將軍起居要人伺候,我是來伺候大將軍的!”

張既無奈拿馬鞭子敲了敲她腦門,氣笑了:“你呀你,大將軍大將軍,我看就是大將軍太慣著你了!”

“姨丈別氣,”嘉柔眉眼彎彎,也跟著笑了,“我馬術如今好著呢,不是說了嗎?太傅打王淩那回我跟去了,大將軍打合肥我也在,我心裏有分寸,等你們一出兵,我就跑得遠遠的回涼州!”

她女孩兒家,頭發束起,青袍在身,跟虞松一個打扮,不過個頭纖弱了許多。張既把她領到桓行簡眼前時,他似有所料,不過眼睛裏還是亮了下,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