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競折腰(27)(第2/3頁)

這一夜,吳軍帳內靜寂如死水,合肥城裏卻人影幢幢,在夜色裏腳步聲急迅。張田見小武未歸,可攻城卻停了,命將士們趁著夜色將城中房屋拆了,就地取材,連夜把坍圮的城墻修補完善,礌石滾木等不歇腳地送上女墻,一切就緒,天已蒙蒙亮了。

等日頭升起,城墻上一面簇新的旗子也艷艷如光地重立風中。諸葛恪得知後,心知中計,大怒之下把病情漸重的小武拉出準備祭旗。

小武雙肩一塌,伏在了地上。他笑笑,脖子一伸,視死如歸般地引頸待戮了。下一刻,血花四濺,首級滾出老遠沾了雜草黃土,諸葛恪一腳踢開,幾將牙咬碎:

“攻城!不下合肥誓不還師!”

眼見吳兵又潮水般湧來了,張田不懼,在城頭鏗鏘喊道:“吳狗!我等只有死國,絕不投降!”

一時間,樓車雲梯弓箭手照例一擁而上,城墻上,魏兵紛紛投下巨石將雲梯上攀爬的吳人砸得血漿直流,哀嚎墜落。諸葛恪這邊又命放了火箭,很快,城頭梯上,分不清敵我成一團團火球熊熊跌滾。

如此強攻,女墻上拼死防守,從清晨糾纏到日暮,晚霞轟烈,西山上猶如煮了一鍋鼎沸的湯,先是赤紫,漸變灰褐,最終慢慢平靜下來,余輝散盡,吳人無功而返。

連接幾日,合肥城依舊久攻不下,諸葛恪愈發急躁,動輒降罪,人人自危。有腹瀉不止患病的,也不敢上報,夜間默默死去。都尉見此情形暗窺諸葛恪陰晴不定的神色,想了想,一言不發又離開了。

輾轉半夜,都尉思來想去,趁晨光微熹,東方剛翻出一線魚肚白太陽還沒掙出山頭之際,點了匹快馬,悄悄出營地飛馳而去。

壽春城外,守衛們見一騎飛來,這人外裳盡除,只一身秋香色寢衣煞是奇怪。離得老遠,就持刃迎阻上去:

“什麽人!”

唯恐身穿吳服被人射殺,都尉半路把衣裳也扔了,顛簸一路,略顯狼狽道:“我要見大將軍!有急情相告!”

聽對方口音,明顯來自吳郡。幾個守衛立刻上前,先把人五花大綁了,摁著肩膀,推搡到了桓行簡的中軍大帳。

桓行簡人在營地,正給絕影刷身,旁邊,石苞等人圍著他議事。見侍衛們領來一陌生人,便空出地兒,給他讓路。

馬刷一丟,桓行簡就著石苞端的水盆凈了手,接過巾子,朝額頭輕輕擦拭起來。

“鄙人是吳太傅諸葛恪的都尉,特來投奔大將軍!”都尉穿成這樣,顧不上難堪,手一伸,躬身作揖施禮。

衛會虞松兩個立刻碰了碰目光,再看向桓行簡,他面上要笑不笑的,接過茶碗,飲下一脈清涼,茶梗輕輕一吐:

“哦?諸葛恪這是做了什麽,都尉要來投我?”

都尉面上一紅,深深嘆氣,倒也坦白:“鄙人屢次獻計,諸葛恪不聽,反倒怪罪。今吳軍久攻合肥而不下,暑氣致疾,病者近半,諸葛恪不視察兵營厚待士卒卻只一味殺人立威,眾將士疲累不堪敢怒不敢言。他鐵了心要攻下合肥,不計傷亡,某若再留,只怕唯有身死,不若再擇明主。”

說完,又把張田詐降一事和盤托出,桓行簡眼中這才流露幾分贊賞。沉吟片刻,命都尉到帳中來,十分專注地聽他把諸葛恪軍中詳情稟完,讓人先把他安置了。

不知不覺,從初來壽春花紅柳綠,到如今,夏木陰濃,菜肥麥熟稻花飄香,農人都堪堪要把酒桑麻了。時令既改,他也終於等來良機。

衛會手中輕搖了把白羽扇,十分風雅,看看虞松,會心一笑。

“石苞,召集眾將。”桓行簡精神大振,不消說,衛會早把輿圖給他在案上鋪陳開來。

很快,帳子裏毌純等人急急趕來,得了消息,心下也是十分振奮。一進來,自動分開兩邊,只等桓行簡下令。

他擡頭,把合肥情勢一一說明,目光在眾人臉上掃視過去,馬鞭輕叩案面:

“誰願作先鋒?把諸葛恪的後路先給我斷了。”

厲兵秣馬多日,諸將早憋悶不已,既聽此言,個個立功心切,紛紛請戰。桓行簡目光在揚州刺史李蹇身上停住,微微一笑:

“使君素來英勇無雙,這一回,你帶兵前往。”

李蹇先頭不大能看的上桓行簡,牢騷自然多。前來路上,心中不免擔心他是否知情。此刻,見大將軍上來便委以重任,忙抱拳領命。

桓行簡視線一調,對毌純身後站著的裨將張敢道:“張將軍,你隨李使君出征。”

張敢一聽,感激不已知道桓行簡是給自己立功機會,一時心潮澎湃,可臉上卻微有自矜之色。全軍上下,誰都知道自己的女兒已是大將軍的人,送回了洛陽。日後,若是女兒能為大將軍生下一兒半女,自己勉強也算大將軍的丈人……如此一想,更暗自下了決心這一戰一定要殺吳軍個落花流水,不負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