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競折腰(4)(第2/3頁)

臨行前,桓行簡對諸葛誕的部署稍作了調整,並未按他先前諫言遣一支精銳部隊攻打濡須八寶山上新修的兩城,而是命步騎七萬悉數直壓上東興堤。

東興的長堤橫於巢湖長江之間,此間地形復雜,不利於大軍展開,胡遵帶著先鋒打頭陣趕到時,立刻命人架上浮橋,準備渡河登堤。

冬風烈烈,寒意浸骨,頭頂的天烏沉沉得發黑,枯塘裏的蘆葦被風抽折得傾腰叩地,空氣濕冷,北方的洛陽大軍來到此地互相開起了玩笑,這滋味的確還不如洛陽。

架浮橋時,胡遵不忘修書遣還洛陽。桓行簡人幾乎就住在了公府,嘉柔也被接來,兩人白日裏並不碰面,每每到萬籟俱寂,他回後院,同嘉柔一道用飯閑話,不過倒頭就睡。

天氣漸寒,辟出了暖閣,嘉柔托腮守著熏籠細細致致地翻著衣裳,裊裊幽香,隨著一雙手上下的動作蔓延開來。桓行簡人在案前,還是那個盤腿的模樣,就著燭光看軍務,室內安靜極了。

左眼很快酸疼不已,中途,他不得不停下來輕捏太陽穴,等嘉柔無意探過去,看到的正是他通紅的眼滴血般亙在那兒。

“大將軍,別看了。”嘉柔心裏驚了下,“這樣沒日沒夜地熬,大將軍人也不是鐵打的。”忙到明間用熱水浸透手巾,給他敷上,桓行簡便捂著眼,朝後一倚,命嘉柔讀給他聽。

她嗓音柔細,鶯聲瀝瀝,桓行簡聽得昏昏欲睡,頭疼道:“你聲音擡高些,又不是讓你唱歌,這般婉轉做什麽?”

嘉柔忿忿不平:“我聲音本就這樣。”雖這樣說,清清嗓子,大聲讀了起來。

直讀到嗓子略啞,她把書簡一合,又過去剪了剪燈花,剛亮堂一瞬,外頭石苞風風火火不經通傳就跑了進來,攜著一股寒氣,險些把燭火撲滅。

顧不上避嫌,石苞把信一呈:“胡將軍的加急。”

桓行簡精神一激,立刻坐起,把手巾丟到一旁,顯然是嫌念的慢,自己撕了火漆,那邊,嘉柔早極有眼色也習以為常地捧著燭台靠近了。

“胡遵動作不慢,已經造好浮橋率先鋒登上東興堤,就地紮營了。”桓行簡一口氣看完,微微透口氣,透到一半,那雙眼倏地又緊了緊,看他臉色不好,石苞跟嘉柔兩個大氣也不敢出,都把目光鎖在他身上。

一室沉靜,唯有燭火偶爾爆出一聲響來,他忽把信反手扣在案上,從榻上下來,後院這房裏也掛上了輿圖,一個人觀摩半晌,心事重重。

“浮橋雖便捷,”他眉頭不覺擰起,“易進難退,東關地形險峻若只靠一道浮橋……”隨即轉身,提筆給胡遵寫回函,交給石苞時,道,“要快!”

等石苞離開,桓行簡更是睡意全無,嘉柔忍不住勸道:“大將軍,前方有那麽多的將士,自會隨機應變,你不要太憂心了。”

桓行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讓嘉柔把案頭收拾幹凈,命她先歇息去。嘉柔見他又埋首案中,這才悄悄坐到鏡前,將一個十分精巧的雕花匣盒打開,夾層裏,朱蘭奴的那封書函安然不動。

她出神半晌,又默默推了進去。

殊不知,這一連串動作被桓行簡看在眼中,待她睡去,他將匣盒拈到手中,偏頭看了看,很快找到訣竅,待看完那封信不動聲色原樣放了進去。

一撩帳子,嘉柔熟睡的面龐恬靜祥和,一頭烏泱泱的青絲堆的面龐潔白似玉。桓行簡無聲注視她半晌,柔情頓散,薄唇忽勾出極淡薄的一縷笑意,手松開,紗帳又隔斷了兩人。

東關堤上,營帳紮好,這個時令天氣簡直見鬼,又是打雷又是刮風,眼見夜色跟潑了汪陳墨似的,借著帳縫裏的光,有人忽高呼一聲“下雪啦!”

一片片晶瑩的雪花無聲落下,幾個裨將出來看,笑罵道:“真他娘的怪,打雷下雪,淮南是不是地邪?”

人群裏爆出哈哈大笑,心下十分放松,胡遵人在帳子裏端坐,擺擺手:“去,讓人送酒進來,諸位暖暖身子!”

“不知大將軍的回函裏有何指示?”酒過三巡,終於有人想起這茬,胡遵把酒直笑,“大將軍命我等要嚴陣以待,不可掉以輕心,”他臉色如霞,不以為然,“諸葛恪就是插上翅膀,也不能飛這麽快,來來來,喝!”

東吳那頭諸葛恪得知魏軍來襲,從建業發兵四萬過來支援,路途上,一面行軍一面商議著從濡須山西面突襲魏軍。可這四萬大軍,連帶著糧草輜重,很是影響速度。老將丁奉這個時候進言:

“太傅,照這個速度,等我大軍到時早被魏軍占了地利,我願作先鋒輕裝上陣,先探敵情!”

“好,老將軍既願一馬當先,我給你三千丹陽精兵如何?”諸葛恪倒也爽快,一口答應,丹陽民風彪悍,好武習戰,他在丹陽做太守時招募的這支隊伍最善山地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