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年瀾江的天氣悶熱得奇怪。

九月入秋,氣溫卻一直居高不下,夏天殘留的那點暑氣經久不散。

整座城市像悶在一個罐子裏。

直到後來一場瓢潑大雨淹了市區某片排水系統糟糕的舊居民區,瀾江這場高溫才草草收尾。

後來那幾天整座城市頭上永遠頂著一片陰沉的天。

連著教室裏副教授上課都像是在催眠。

路無坷坐在教室後排靠窗,桌上攤開的課本上草草標注了幾處重點。

這節上的英語文學選讀,講台上英語老師操著口流利的英語分析詩句。

每一句都像在強詞奪理。

人心是最難解讀的,除了瞎扯只能瞎扯。

路無坷轉開了眼。

窗外沒下雨,天空一片陰沉。

余光裏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她收眸掃了眼。

阿釋給她發了條信息。

路無坷指尖按著手機拖了過來。

阿釋說待會兒下課跟她一起吃飯去。

路無坷動了動手指給她回了信息。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別人每天三頓,阿釋每天勉強兩頓,換作平時這個點肯定還沒從床上爬起來。

今天不僅起來了,還約上她吃午飯。

稀奇。

講台上教授讓人就講的那篇詩文進行小組討論發言。

附近幾位組員頭早湊一塊討論去了。

路無坷回完消息手機扔一旁,拖過課本聽她們各執己見。

最後東拼西湊寫了個稿,這班男生沒幾個,她們這組全是女的,性格也不怎麽愛出頭,沒人主動攬那個發言的活兒。

一個紮著馬尾素顏朝天的女生問路無坷:“無坷,你英語好,要不你上去發個言?”

都是英文系的學生,英語都差不到哪裏去。

但路無坷懶得拆台,阿釋正好給她發了信息,她拿過手機準備回,隨口應了句:“行。”

這教授擅長拖堂,幾個小組發完言下課已經過了飯點。

濃蔭下的校道雨灘斑駁,半濕未幹,兩旁草木濕濘。

錯開飯點高峰路上的人少了大半,路無坷逆著人流往女生宿舍走。

瀾江大學有近百年校史,學校的建築十幾年前翻新過一遍後就再也沒管過,學校裏不管是教學樓還是宿舍區都還保留著十幾年前的風格。

舊磚墻舊鐵窗,到哪兒都透著一股古老的氣息。

路無坷宿舍門號202,她推開門,喊阿釋大名。

“許婉柔。”

阿釋已經穿好鞋翹著腿在旁邊椅子上玩手機,聞言擡頭。

“路無坷,都說別喊我大名,存心跟我作對呢!”

阿釋有個跟她性格和氣質嚴重不符的名字,許婉柔。

這名字怎麽著都安不到一個染一頭紅毛,滿嘴臟話的女孩兒頭上。

這是阿釋自己原話,大一那會兒在宿舍裏剛認識,她第一句話就是讓大家別叫她大名。

阿釋小名是她奶奶給起的,打小她就喜歡用這名兒。

聽得多了,叫她全名的人也越來越少。

除了路無坷。

“多好聽,去路上隨便拎一個都沒你這個好聽。”

“去你的,”阿釋也懶得糾正她了,朝她招招手,“跟你說個事兒。”

路無坷課本放回桌上,回頭看她:“什麽?”

剛問完陽台那邊就傳來一陣摔盆聲。

路無坷側目看去。

於熙兒一頭洗完的長發對著屋裏,往下墜著水。

路無坷收回視線。

正巧碰見阿釋默然翻了個白眼。

“吵架了?”路無坷把書拿出來放回桌上,隨口問了句。

“哪兒能呢,”阿釋翹著腿坐在椅子上無動於衷,聳了聳肩,“小公主在外受氣了沒處撒就回宿舍鬧脾氣唄,回來哐裏哐當一頓吵,就差把宿舍給拆了。那會兒我還在床上躺著呢,哪來的力氣跟她吵。”

這宿舍是四人寢,除了她倆還住著於熙兒和一個阿釋那個專業的。

有集體生活的地方多多少少會有點摩擦,於熙兒是個被家裏人從小寵到大的主兒,半點虧吃不得,一身公主毛病說什麽也不改。

阿釋是個急性子,一看不順眼就嗆她,宿舍裏就屬她跟於熙兒最不對付,兩人三天兩頭一大吵。

小公主鬧脾氣她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路無坷重點跑偏:“難怪你今天那個點能醒。”

說完叫上阿釋:“走吧,吃飯去。”

阿釋拍拍衣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

說完撈上把傘跟她一起出了門。

=

阿釋想吃辣的,拖著路無坷去校外的冒菜館。

“剛在樓上準備說什麽?”

阿釋這才想起來還有這茬,說:“就中午全校各大群傳得沸沸揚揚那事兒。”

說完看向路無坷:“你肯定又沒看群對不對?”

路無坷正玩棒棒糖,看了她一眼。

末了又移開眼,默默拆了棒棒糖放進嘴裏。

阿釋嘖了聲:“我還不了解你啊路無坷,一猜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