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眼看著華卿和雲棲池現在都走了,國師留在原地,想著好像也幫不上什麽忙,嘴裏叨叨了一句,帝君說他人之事莫要輕易插手,轉身便也走了。

小皇帝摸摸腦袋,看著國師離去的背影,心想那帝君的覺悟也不是很高啊,還是國師為了逃避此事,胡謅出來的。

不過不管是哪個原因,葉昭炆與國師同是上元派的弟子,國師應該做不到見死不救,如今這個情況,大概是國師真的沒辦法救他的這位皇兄了。

聽著冷宮裏面傳出的葉昭炆淒厲至極的慘叫聲,皇帝稍稍地從心底生出了那麽一絲同情,可同情再多他也無能為力。

現在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就更沒什麽用了,皇帝想了想,便帶著宮人們一起回了禦書房中,當然他還是給葉昭炆留了幾個人的,若是有事再通傳與他。

臨走時,皇帝想了想,對著冷宮說一聲阿彌陀佛,那就祝他的三皇兄好運吧。

寒風掠過這荒蕪的冷宮院落,卷起一地殘葉,攜到半空中,像是一只只飛舞的候鳥,遠處灰色的山脈連綿起伏,仿佛盤踞了一條巨龍,正在沉睡。

冷宮中,葉昭炆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他一個人的時候,那時他受了宮人們的欺負也毫無還手之力,每天吃不飽也穿不好,總是一個人縮在角落裏無聲的抽泣,直到後來,有人帶他走出了這一片黑暗的沼澤。

可是如今誰也不會再來救他了。

救他的人已經被他親手給拋棄了。

幻象中,他看著那個女子從天而降,來到的面前,一邊說著讓他心醉的關切之語,一邊將一把長劍送入到他的胸膛裏。

又看著華卿緩緩從另一側走來,他動了動手,想要抓住她,可是抓住的只有一片虛無,他早就沒有他的師父了。

他踉蹌一步,跪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胸口汩汩流出,將那女子白色的裙擺染成一片鮮紅,可即使這樣,他仍痛苦地伸出手,想要將她的裙擺擦拭幹凈,可上面沾染的血太多了,無論他怎樣努力都擦不幹凈。

女子低下頭,也看到了裙擺上的血跡,有些嫌棄的皺了皺眉,扔下的長劍,隨著一聲脆響,她也消失在葉昭炆的面前。

心魔的聲音在葉昭炆的耳畔又一次響了起來,無休無止,他告訴葉昭炆,你找不到她,你永永遠遠都找不到她。

而另一道心魔也在這個時候到來,聲音更加低沉,卻又在某一瞬間突然尖利起來,聲嘶力竭地在葉昭炆的耳畔嘶吼著,你殺了你的師父,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了,你殺了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你為什麽還要活著?為什麽不與她一起死了?

於是眼前的幻象開始消退,在眨眼之間,他的眼前又換了另外的一番天地,那是在冷宮的地下室中,他一劍穿破了華卿的胸膛,鮮紅的血從華卿的胸口中流淌出來,可葉昭炆看著這一幕卻覺得這一劍最終是刺進了自己的心臟處,讓他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他顫抖的手仍握著那把劍的劍柄,華卿歪著頭,張了張嘴,好像在問自己為什麽。

葉昭炆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猛地松開了手,那劍依舊是插在華卿的胸膛上,華卿低垂著眸子,看著胸口上的那把劍,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半晌後,她擡起頭又看了葉昭炆一眼,葉昭炆看不懂那雙眼睛中都包涵著什麽樣的情緒,只是整個人都好像被冰封在此處。

悔意折磨著葉昭炆,仿佛要將他淩遲,他明明知道眼前這一切都不過是他心魔產生的幻象罷了,卻仍是恨不得在此時死去。

他的身上破開了許多道長長口子,將他淺色的衣袍染了一塊塊的鮮紅,像是開了許多灼灼的紅梅。

冷風從宮外猛地灌了進來,卻絲毫不能使葉昭炆從這幻象當中清醒。

他生於此處,在這裏遇見了這一生對他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一個與他僅有幾面之緣,而另一個將他撫養長大,帶他修煉,教他道理,然後……他為了前一個,親手想要後一個的性命。

他確實該死在這裏才是。

葉昭炆睜著一雙有些空洞的眼睛,兩道幻象在他的眼前交接出現,而有些時候那女子與華卿甚至還會一起出現。

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回憶著那個時候他究竟是在想著什麽,會選擇把那把劍,刺入華卿的胸膛。

他是個欺師滅祖的畜生,現在無論受到什麽樣的懲罰都不為過,倒不如就讓他在這心魔中受盡折磨而死。

冷宮外面的宮人們聽著冷宮裏葉昭炆淒厲的叫喊聲,不禁也打了個哆嗦,身上的衣服穿得再厚,此時竟然還是覺得後背在發涼。

他們偷偷往裏面看了一眼,隨即便被葉昭炆猙獰的模樣給嚇了一跳,修仙這都把自己給修瘋魔了,是不是也有點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