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素蕓與素寧二人立刻恭謹應是,默契地後退三步,轉身去床榻間叫醒皇後娘娘。

昨夜她二人擔憂了一宿。

平日裏娘娘塗抹玉容膏是要開窗通風的,香爐內還要加大梅靈香的用量。

陛下一大早就命人擡來箱籠,昨夜定然是發怒了。娘娘真是劍走偏鋒,偏生又是個及其有主意的人,真是愁死個人。

“娘娘,到時辰了。”素蕓略帶焦急地提醒。

“知道了。”

帳內的少女一臉不情願地坐起,打了一個哈欠後掀開了帷帳。

素寧二人齊聲低呼:“娘娘,您的臉……”

這聲質疑將王徽妍的瞌睡蟲子全部驅散個幹凈。糟了,是不是玉容膏停留時辰太久,把臉弄壞了!

少女光腳跑向銅鏡,愣在了那裏。

濃淡適宜的遠山眉,眉尾與眼角的滴淚痣相映成趣,再加上她本就唇不點而紅,將她一下子從平日裏的端莊變為俏媚無比的模樣。等等,她看著自己及腰長發,昨夜不是全部高束至發頂了麽?

素蕓撿起桌角下只剩下半截的螺子黛,滿臉的疑問,“娘娘,這是?”

王徽妍接過拿在手中,只見珍珠貝母連同包裹的黛塊齊齊從中間斷裂,千兩銀子就這樣打了水漂。這螺子黛還是自己帶來的嫁妝,成婚半載以來,一盒用的只剩下最後一根。如今狗男人要求後宮節儉,她如何命人去內府索要這麽貴重的東西?

這狗男人!

素蕓見自家娘娘的表情,從震驚漸漸變成憤怒,想著衣衫的事,更加不知該如何提起。

王徽妍發現了宮人陸續擡進來的箱籠,她狠狠睃了眼多寶閣內低頭書寫的男人,知曉這一切都是他在作妖。故意大聲問道:“這是何物?怎麽什麽都往寢殿裏搬送。”

素寧直爽,竹筒倒豆子般將陛下的話重復了一遍。

少女感覺怒氣在丹田裏轉了十幾個周期,直沖發頂。她緩緩坐在妝凳上思忖著如何接招,銅鈴老母只教她如何和嬪妃鬥,從沒有教過她怎樣和皇帝鬥。老天這是讓她自行開創一套對付慕容策的套路麽,她是不會氣餒的!

“皇後,在想什麽?”

噩夢般的聲音,在少女頭頂上方響起。

她透過銅鏡對上深邃的雙眸,起身回道:“陛下,臣妾思忖著昨夜應是撞見了鬼。” 故意攤開手掌,將半截的螺子黛展示在男人面前,又指了指自己的遠山眉,擺出一副驚恐的表情。

話語雖然恭謹如常,卻暗含機鋒。

“皇後你有所不知,”慕容策對上少女的目光,憐憫地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連續幾日你每晚都在夢遊,朕擔心你被喚醒後會走火入魔,只好任由你折騰。”

男人故作上下打量她,溫聲安撫道:“這遠山眉甚是好看。別怕,朕賜你一斛螺子黛以示鼓勵,不必謝恩了。”

他看著咬唇想要說話的少女,哦了一聲,“你前日裏說夢話,對於自己的衣衫很是不滿意。”指了指眼前的黃花梨雕紋箱籠,“權當昨日所說的賞賜,之前的衣衫不必再穿。”

少女心中冷笑。我謝你個大頭鬼!看看你說謊話時那傻傻的樣子,和昨日算計別人簡直判若兩人。

“多謝陛下賜物。”她只得先謝恩,再想對策。

“今日所賜衣物不得轉贈他人。”慕容策神清氣爽地扔下一句話,去了凈房盥洗。

男人單手將金盆內的泉水撩至面上,水珠滑落的瞬間,目光滑過纏繞著繃帶的右手,又想起了月夜窗前那一幕。他接過內侍奉上的面巾,低聲下旨:“你在清寧宮盯著她們整理箱籠,結束後命人將箱籠擡至內府命人看管起來。”

內侍從未聽過穿過的衣物需要看管……怔愣下趕忙躬身應諾。

師父啥時回來,如此奇葩之事他真是聞所未聞,這活兒該怎麽幹啊。

吳六一回來復命,剛好趕上陛下登上禦輦,他回稟後就被徒弟扯了扯衣袖,示意有事回稟。

待他聽完徒弟的匯報,感嘆老天開眼,趁他不在時陛下想出這麽一個遭人恨的法子,成功讓他躲避開來。

太監悲壯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兒砸,天降什麽任來著,”他輕咳一聲,“總之你要好生監督素蕓她們整理箱籠,別被小蹄子們糊弄了。陛下的記性非常好,你若疏忽了,為師可保不了你。”說罷向一臉哭相的徒弟揮手,示意他趕快去幹活。

他疾步走至禦輦旁,琢磨著陛下此舉意欲何為。

表面上像是在整皇後娘娘,故意不讓她舒坦。但憑他的嗅覺,聞到了來自情愛腐臭的氣息。若不是在意,陛下是那般多管閑事的人麽?並不!他越發看不懂陛下的喜好了,只能暗中祈禱愛徒不要死的太難看。

此時,愛徒吳八一正在和素寧交涉,“大人,奴婢奉旨而來,這箱籠一日不收拾齊整,奴婢不能離開清寧宮。還望您向皇後娘娘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