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慕容策無法掩飾面上的震驚,僵坐在椅中陷入了沉思,果然都讓皇後說中了?!
這件事越來越蹊蹺又找不到頭緒。
他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事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這令他感到惶然和無法遏制的憤怒。
男人起身走至鄭淶身側,深邃的眸中猶如寒冰之末,冷嘲道:“愛卿,朕是一個喜歡聽心裏話的主君。”
鄭淶習慣性頷首稱“是”,轉念一想這是何意?不知所措地僵直在那裏。
慕容策一哂,煩躁地擡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男人撚著手串,看著一縷沉水香從銅鶴纖長的喙間縹緲而出,深褐色的眸子裏滿是掙紮,良久,像是下定決心般命道:“擺駕清寧宮。”
*
清寧宮花園,在昨日的一場春雨的滋養下,使得夾道兩旁的玉蘭綻放開來,隱隱散發出清甜的香氣。
“八戒,來這裏。”
王徽妍左手拿著緯子向前晃動著,緯穗發出“嘩嘩”的聲音。可是不管她如何逗引,對面那只通體雪白的小狗只是趴在那裏,漆黑的眼珠百無聊賴地看著她。
少女從素寧手裏拈起一顆肉塊,晃了晃,“如果看到這個,它都能穩如老狗,那我敬它是條漢子。”
小狗立刻竄出,作出撲跳的姿態,朝她不停地張嘴擺尾,收爪站立,嘴裏“嗚嗚”地叫著。
少女含笑將肉塊輕輕一擲,看著八戒撲過去歡快地吃著,“瞧瞧,只要有欲望,就能夠讓人有機可乘。”接過絹帕擦了擦手。
素寧心疼地看著白色的毛團,指了指地上的布袋子,“娘娘,八戒的零食就只有半袋了,這段時日恐怕不好給它做。方才壽康宮的宮人告訴婢子,八戒這幾日神色懨懨,整日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王徽妍見素寧手裏還有兩顆肉塊,命她全部擲給八戒,“樹倒猢猻散,壽康宮上下想必都盤算著各奔前程,誰也不願待在沒有主子的宮室,哪裏會有精力善待它。”
“陛下駕到……”
隨著宮人一聲唱喏,皇帝已走進花園裏。
“陛下萬安。”
慕容策見那女人神色淡然,手執緯子盈盈下拜,剛要擡手免禮,就聽得一聲犬吠,一只雪白的毛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滾來,咬住自己的衣袍下擺,拼命往一旁拉扯。
他自小就非常厭煩帶毛的動物,每次去母後宮裏問安,回宮後總要立刻更衣。
幼時,強迫症的他經常會摘毛一整日,仍舊覺得自己身上掛著動物毛發,內心極度厭煩,所以對這些動物視而不見,更不許它們靠近自己。
“皇後故意忤逆朕,禁足兩月。”慕容策拽著衣袍,氣急敗壞地下旨。
王徽妍話到嘴邊,想了想禁足兩月,就又咽了回去。
“臣妾領旨,恭送陛下。”
禁足是好事兒,她太可以了。每日不用應付嬪妃,不用看見狗男人,還有比禁足更美好的事兒麽?就算論起這件事,她也有足夠的理由。
她就是算準了狗男人對於厭煩的東西,從來都吝嗇多看一眼,嗯就……比如自己。
八戒真是立了大功。
素寧也有功勞,一顆肉塊被狗男人踩在腳下,惹怒了八戒。還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陛下,這只狗是太後娘娘的愛物兒。”吳六一認得這只狗,所以才沒敢下手。見皇帝誤會皇後娘娘,這旨意要真的下了,豈不是鬧了笑話。皇帝因太後娘娘的愛犬懲罰了皇後娘娘,這說出去也太敗壞名聲了。
慕容策剛要發怒為何不將狗弄走,聽到吳六一的話以後,這才仔細辨認眼前的狗的確是母後養的。
“嘶啦——”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衣袍下擺少了一塊。
八戒咬著一塊玄色的衣料,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飛快地跑到新主人身後躲藏起來。
王徽妍從未見過慕容策儀容不整,知道他喜潔,對儀容要求頗高。如今這缺了一角的衣袍穿在身上,方才被拉扯時蹀躞帶也歪了,搭配那憤怒之後又無奈的表情,簡直狼狽不堪。
她心中樂開了花,忍得腮幫子酸疼,外表還要裝成一副很恭謹的樣子。
最初想要撫養八戒,知道慕容策不喜寵物,也是心疼八戒無家可歸。如今八戒才來,就令狗男人如此狼狽,也不枉她在壽康宮侍疾時喂它肉幹。真是一條好狗!
慕容策袖中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面上已恢復了正常神色,轉身說了句,“既如此,朕回寢殿更衣。”
王徽妍看著他的背影,忍住想掏耳朵的念頭,他說什麽?回誰的寢殿……
她幽怨地看著狗男人轉身進了清寧宮的殿門,只得邁著極慢的步伐,恨不得走上半個時辰才好。
行,我看你能忍到多時。
少女看了一眼素蕓,“都這個時辰了,陛下興許要留下用膳,好生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