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頁)

雪其實已經變小,但世界早已銀裝素裹。

“好多年沒下過這麽大的雪!”秦墨首先打破這寧靜。

“是啊!”實際上來這座城市五年多,這是葉玫第二次看到這麽大的雪。

上一次是三年前,她從晚自習回宿舍,走在校道上,因為路滑,不小摔了一跤,而他恰好開車載著女孩兒,從她身旁擦過。

她彎下身去捧地上的雪:“時間不早了,趕緊堆完打道回府。”

秦墨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她,嚅囁了下唇,想說句什麽,話到嘴邊又作罷,默默蹲下。

茫茫雪夜,靜默無聲。

直到雪人漸露雛形,才有人開口。

“明天早上不會就化掉了吧?”

“天氣預報說明天零下,應該不會。”

“你冷嗎?”

“還行。”

……

葉玫站起身,搓搓快凍僵的手。

圓頭圓腦的雪人,沒有紅鼻子做點綴,確實差了點味道,但不妨礙今晚是個完滿之夜。

她的生活向來乏善可陳,仿佛除了學業別無其他。在旁人眼中,她這種工科院系裏獨孤求敗的女生,仿佛就該是斷情絕欲的滅絕師太或者李莫愁。

但她從來不是。

她已經不記得多久沒這樣像孩子一樣放松過。

她其實有點不想承認,好像是從進入實驗樓六零三開始,有些東西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不太一樣了。

秦墨歪頭看了看地上這不怎麽樣的傑作,扯了扯唇角道:“可惜差個紅鼻子。”

“湊合著吧。”

秦墨聳聳肩:“行,走吧!”

兩人走出草地,踏上人行道,靜默地並行了一小段,便到了分叉口。

秦墨懶洋洋將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揮了揮道:“明天見。”

“嗯,明天見。”

葉玫攏了攏頭上的帽子,小心翼翼踏著濕滑的雪地,往宿舍區走去。

走了幾步,忽然有想到什麽似的,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不遠處那道背影。

秦墨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走得很慢,有股漫不經心的慵懶。

白雪和路燈交織的茫茫寒夜中,頎長的身影,顯出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她一直望著他,而他對她的目光顯然一無所知,始終不緊不慢地走著。

直到消失在夜色中,葉玫才回過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

一夜好夢。

天不知何時已經放晴,只余下一層薄薄的白雪覆在樹木枝葉上。

葉玫望著窗外泛著白光的晨色,心想,不知昨晚那個雪人還在不在?

在宿舍簡單吃了早餐,收拾書包出門上課前,看到桌子裏有一袋還未吃完的水果糖,想了想,挑了兩顆放進外套口袋。

教學樓和實驗樓隔得很近,她先繞去實驗樓,準備給昨晚的雪人裝上一顆紅鼻子,讓它在融化前變得完整。

心底偶爾生出的孩子氣,是她送給自己的浪漫。

這個時候尚早,實驗樓前幾乎沒什麽行人,所以她一眼就看到薄暮晨光中,雪人面前微微彎著身的男人。

她腳步一滯,頓了片刻,又才上前。

鞋子踏在草地上,在寂靜的晨間,發出細碎的聲響。

秦墨卻渾然不覺。

等走近,她才發覺他正在給雪人重做五官,昨晚用樹枝做的眼睛,換上了兩顆紫色葡萄,眼睛下方空蕩蕩的部分,裝上了一個尖尖的胡蘿蔔。

他表情認真,仿佛在精雕細琢藝術品,並且自得其樂。

葉玫輕咳一聲,終於將他從這沉迷中拉回神。

他轉頭看她,面露意外,笑問:“你怎麽在這裏?”

葉玫道:“去教室路過這邊,遠遠看到好像是你。”

秦墨勾起唇角,朝雪人一指:“怎麽樣?是不是像樣多了?”

黑葡萄圓眼睛,胡蘿蔔尖鼻子,樹枝彎嘴巴。

葉玫放在口袋中的手,捏了捏堅硬的水果糖,點點頭,笑說:“是挺像那麽回事的。”

秦墨顯然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拿出手機,對準雪人準備拍照留念,又皺皺眉,自言自語道:“總覺得還差點什麽?”

說罷,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忽然轉頭看向葉玫,琥珀色的眸子壞笑般閃了閃,一只手飛快伸向她的臉前。

“你幹嗎?”葉玫還未反應過來,眼鏡已經被他拿走。

“借用一下。”他將眼鏡給雪人戴上,笑道,“看,是不是有創意了?”

葉玫對這創意很有點無語。

秦墨這下徹底滿意,對著雪人邊拍照邊笑說:“待會兒出太陽估計就要化了,你不拍張做個紀念,怎麽說也是咱倆的作品?”

葉玫微微一怔。

咱倆的作品?

沒錯,這是她和秦墨共同的作品。

雪人終究會融化,但她應該會永遠記得,這一年的初雪,她和喜歡的男孩一起堆下了這個雪人。

她拿出手機,將彎嘴笑的雪人留在鏡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