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2頁)

“明明知道自己不會真的坐一輩子牢,為什麽還要協議離婚?你不是很愛她嗎?”

很長時間的一段靜默之後,陸忱的表情變得沉默,又有點自嘲,“因為我們不能再見面了。”

他曾經在心裏設想過無數可能。

可到最後,都是無解的死路。

她是警察,已經知道了他做的事情。就算證據不足,無法量刑,也根本不能抹掉那場交易的存在。

何況是她親自送他進的監獄,他還告訴她他殺了謝澤,他怎麽還能出現在她眼前,告訴她他殺了人還能躲過法律的制裁。

再見面,不過是加深她的痛苦,還有她對法網的失望。

他想起來到這裏的第一晚,子夜時那個冷冰冰的夢境。他去見她,她面無表情的說,“陸忱,你怎麽還能出來?”

是啊,他要怎麽給她解釋為什麽他殺了謝澤,還能從牢獄裏出來。

唯有這件事情,他不能對她坦白。

好在她現在的精神狀況已經漸漸穩定,就算再也不見,只要她想不起那些事情,就能過的很好。他給她留了很多東西,包括那棟別墅,等她病好了,何姨會像親人一樣和她一起生活,她至少不會無依無靠。

沈清火大概能猜出他的一些想法,他想,陸忱一定還不知道方胥想起了所有事情,否則他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但他什麽也沒說,離婚是他樂見其成的事情,他當然不會看著它死灰復燃。

“七點半的飛機,還有八個小時,你需要收拾什麽東西嗎?”沈清火看了看表,“手續我已經替你辦好了。”

陸忱的目光毫無焦點的,冷清清的散落在黑暗裏,“什麽也不需要。”

……

夜裏的空氣很靜,郊區一家療養院的三樓病房外,護士們零零散散的靠在門外的護士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撐著眼皮閑聊。

有人從病房裏出來,將門虛掩上了,是個年長的女護士——她剛給裏面的人檢測完生命體征,揉揉太陽穴說:“今晚我值班就行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行嗎?萬一她再和以前一樣生出點狀況,你按都按不住。”

“不會,方小姐的病症早在半年前就穩定了,現在只是調養,不會有什麽狀況。”

一門之隔,她能聽見她們的竊竊私語。

“說起來也是可憐,聽說這位方小姐是個孤兒,父母親人都沒了,好不容易結了婚有了家庭,現在卻離婚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可不是嗎……誰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但是半年前她先生帶她過來的時候,她發瘋都不認得他了,她先生都沒放棄她,怎麽現在好些了,反倒要離婚了呢?”

“哎,男人嘛,變心不是很正常……”

門外傳來唏噓聲,“虧我當初還挺羨慕她來著,她老公那時對她那麽好……”

“是啊……也就才半年,怎麽就離婚了呢……”

方胥在床角坐著,手裏那份留給她的離婚協議已經被她捏的有些發皺,她神情發滯的聽著門外的說話聲,目光卻在看窗外。

今晚月光很好,樓下的草坪裏,似乎有個什麽東西在發亮,刺著她的眼睛。

這是一間很大的VIP病房,她曾經在這裏呆了半年,這個地方剝奪了她所有的生氣和活力。現在她又重新被“關押”回了這個地方。

夜晚降臨時,這裏的漆黑能把人吞沒,她常常在夜裏聽見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聲音。

但那個時候,有個男人一直陪著她。

有段時間,她拒絕進食,也拒絕服藥,那個男人就用各種方式誘使或者逼迫她。她總覺得他是來害她的,又打又咬的抗拒他,每次看他時的目光,都像現在的子夜一樣寒冷。

那時她對他的態度已經不能用冷漠來形容,幾乎已經算是仇視。但到了夜晚,那種被人窺視的詭異幻覺又上來之後,她又會渾身發抖的向他求救,那個男人溫和的,寬容的朝她伸出手,不計前嫌的接納她做了她的避風巷。

她摸了摸光禿禿的無名指,好像就連戒指,也是她自己丟掉的。

當時那些護士們熱衷於議論它,還有它的價錢。

她無法忍受那些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在一個年輕的女護士猜測戒指的設計師時,她毫不猶豫的把它摘了下來,然後對窗拋了出去。

那天晚上,他沒有上來,她在窗前看他在樓下的草坪翻找了一夜。

回憶中那個人影漸漸放大,她眼也不眨的看著樓下的草坪,月光好像更亮了,那個小光點在角落裏清晰的閃動著些微的光。

深夜十二點多一點,方胥從床上跳下出了房門,值班的護士攔住她,“方小姐,現在該休息了。”

她搖頭,神色匆忙,似乎晚一步就會忘記那個位置在哪,“我找到我的戒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