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3頁)

床上的人半合著眼,沒醒,也沒睡,似乎處於一個意識不清的混沌狀態中,出奇的安靜。她兩個手腕和兩個腳踝上都綁著繩子,分別和床頭、床尾綁在一處,臉色蒼白的厲害,身上有很多掙紮出來的傷痕。

“方小姐。”

床上的人卻好像沒聽見,腦袋沒有轉動,一雙漆黑的眼珠毫無波瀾的看著天花板,嘴唇翕合,神情發怔的吐出幾個古怪的音節,像是自己在說些什麽。

“看來是病了。”男人笑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神卻分明是沒有溫度的,甚至有些冷,“我不管你是清醒,還是真的瘋了。陸忱現在還在手術台上,九死一生。”

“所以有些事情,我今天要對方小姐說清楚。”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因為他的話而劇變,眼球布滿紅血絲,紅著眼眶看他,啞聲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眼裏湧出淚來,鎮靜的情緒再度復燃,以一種絕望的,無助的姿態,“我說的是氣話……他怎麽能當真呢……”

“是啊,他當真了。”男人很滿意她的反應,“所以,我希望你能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他面無表情的陳述,“你覺得他騙了你,違背了對你的承諾做了這筆違法的交易——可事實上,他很早就退出黑市軍火交易的圈子了。這一次,陸家的老爺子用你來威脅他接手這筆交易,他原本想要帶你去一個別人掌控不了的地方避開這一切,移民維也納的手續他甚至也已經著手在辦了,但方小姐卻拒絕了。

你以為他做這一切是出於自願的麽?你們隊長的死你甚至也怪在了他頭上,是麽?所以他才對自己下了那麽重的手……

可我告訴你,陸忱從很久之前就立過規矩,不許底下的人對警察出手,因為警察曾保護過他們。昨晚對那位刑偵隊隊長開槍的,是緬甸那邊的交易人。方小姐,你算賬找錯人了……”

“你可以怪他爺爺,但沒理由怪他。”沈清火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漠然的嘲諷,“他為了你想過去做一個遵紀守法幹幹凈凈的好公民,但他的身份背景擺在那裏,以前做過的汙點也在那裏,你對他的信任這麽不堪一擊,讓他怎麽走的下去?”

她泣不成聲的搖頭,因為他的話鼻子更加酸澀,“不是這樣的……我是相信他的……”

“相信他,所以你就連個解釋都不問問,直接就去那座教堂拿錄像帶是麽?”他笑笑,“方小姐,陸忱很會揣摩人心的,你信不信他,他比你要清楚。”

“不過,他大概也不會解釋什麽。他是個男人,對他來說,做了就是做了,即便是有多少理由,事情已經造成。何況這是陸家做的事,在外人看來,和他自己做的也沒什麽分別。你說是嗎?方小姐。”

她張了張嘴,終於再說不出什麽,想拼命熬著,繃緊面皮把嗚咽聲咽回去,終究還是不能,她在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面前失聲痛哭。

至此她才明白,原來對陸忱,方胥下手這麽重。

分明有罪的,只有她自己。

“如果接受不了他的背景帶來的灰色效應,今天之後,請你放過他吧。”男人說完這句,起身出去了。

黎明前的朦朧晨光裏,她睜著通紅的一雙眼,夜間的槍聲好像還在耳邊,她清晰的感知那些聲音,看著頭頂的白色天花板,眼前湧出的卻是一片血紅。

有罪的,只是她。

明明離手術室不近,她卻好像能聽見那些冰冷儀器發出的滴滴聲,閉上眼,她就窺見了那些心底深處瘋狂漫起來的自恨和絕望。

她想起昨晚他開槍的時候,最後那一刻,依然是笑著的,完全是安慰她的姿態,絕不讓她窺見半分真實情緒。

但那一刻,他扣下扳機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心情,她不敢想。

這是一種後知後覺的痛苦,當她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在心底最深處的位置紮下了根。每次想起,心中都會刺痛。

……

手術室裏,心電監護儀器上已經顯示成直線。

沈清火通過監控正注視著整個過程。

助手的聲音有些急促,“患者心臟驟停,頸動脈已無搏動——”

主刀的男人低著頭,取出第二顆子彈,冷靜的指揮,“腎上腺素1mg靜脈注射。慌什麽,現在這裏,沒有陸家的少東家。”

兩分鐘後心電監護儀器上出現些微波動,主刀的男人看了眼,下指令,“持續心肺復蘇,胺碘酮300mg靜脈注射。”

助手點頭,幾分鐘後,心電監護為規則心率,頸動脈搏動恢復,但卻無自主呼吸。

一旁有女護士著急出聲,“於醫生,患者血壓一直在降,已經到65/35了,還在降……。”

男人看了眼,皺眉,“多巴胺靜滴,5ug/kg/min起調速……”然後他低下頭,陰惻惻的說了一句,“陸大少爺,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你死在了我的手術台上,你爺爺是不會放過方小姐的。以陸家老爺子的手段,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您太太會有什麽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