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4頁)

方胥的手機上有他裝的定位器,很隱秘,她一直不知道。她的工作性質很特殊,又總是喜歡做些冒險的任務,加上和犯罪分子頻繁接觸,自然就留下很多隱患。

陸忱是個習慣於掌控命運的人,所有可能預知到的危險,他都不允許在她身上發生。

於是,她的一切實時訊息和舉動都透明化的呈現在他眼前——以一種不為人知的途徑。

但他很能把握這個度,這不是監控,只是一個不得已的手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不會讓她覺得喘不過氣,同時又能更好的保護她。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那個紅點位置離他並不算遠。

開車大概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

路上積雪漸厚,深夜時分,還是可以看見不少來往車輛,不過卻都是慢速行駛,路很滑,司機們都生怕會出現什麽交通事故。

除了一輛藍色賓利。

不僅沒有慢行,還壓線闖了紅燈。

好在深夜一兩點的時間並沒有太多的車輛,因此並未釀成什麽事故。

陸忱看著手機屏上面那個遲遲不動的定位,縮短了一半的用時趕到了戈倫特教堂。

這個路段很偏僻,是在一個十分安靜的長街盡頭,而且這裏相隔很遠才有一個歐式的路燈,此時此刻,別說車輛,這裏連個行人都沒有。

陸忱從車上下來,沒來得及關遠光燈。

教堂前的雪地上有淩亂的腳印,很淺,雪還在不斷的下,在燈光下有種異樣的美感。陸忱的視線專注的落在那扇門上,他進了教堂,身後車的燈光直直照進來,他感受到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還有那一股飄散不去的血腥。

陸忱對血的味道很熟悉,也很敏感。

他有些心慌。

這是這麽多年來的第一次,他如此的心慌。

如同血液逆流,是一種失控的直覺,仿佛脫軌的預警。

靠近門的位置躺著一具女屍,他的余光瞥到了,卻仍舊沒有投去過多的注意力。因為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前方,正看著那個僵坐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單薄身影。

外面的車燈很亮,足夠照清裏面的情形,陸忱走到那個坐在地上的身影前,一把將她抱起來,捂著她的眼睛將她擁在懷裏,好像根本沒有看見旁邊那具還在流血的男屍。

“下雪了,地上很涼……”他握著她冰塊一樣的雙手,那雙手上沾滿黏糊糊的血跡,但他好像不覺得臟,“冷嗎?”

他的聲音溫柔好聽,卻仍舊喚不起她的神智。

她好像一個僵硬的木偶一樣被他擁在懷裏,如同一個冰凍的青白色雕塑,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明明已經凍僵了,蜷起的手指已經不能伸展開,臉上卻還是麻木的,一絲表情都沒有。

陸忱抱著她的手越收越緊,閉著眼埋在她頸間,輕聲說:“和我說句話,方胥。”

“我殺人了。”

沒有生氣的聲音,也沒有起伏,像一座石像完全坍塌,沉沒於死水的湖心。

“槍是我給你的。”聽到她說話,他終於笑笑,“知道你們今晚為什麽都會出現在這裏嗎?”

她的眼睫動了動。

“殺人的不是你。”他撫著她的臉,“因為,我才是禍首。”

一串惡趣味的手機鈴聲忽然在靜謐的空間響了起來,是她的電話,看到來電,她渙散的目光好像終於凝聚起一部分,僵硬的手指微動,艱難的按了接聽。

電話裏是一個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小胥,我們人手不夠,你在哪裏……隊長中槍了,就快不行了……他一直死撐著等你,你為什麽還沒有過來啊,你為什麽還不過來……”

她青白色的臉忽然變得漲紅,似乎壓抑的太久,氣血翻湧,嘴唇哆嗦著,好像拼命地想說話,可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良久,電話裏傳來男人抽噎的聲音,“他走了……”

方胥眼前的光亮消失了。

“他說,借你的六十萬,他只能下輩子再還……他永遠記得你的恩情。”

“他還讓我告訴你,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推謝澤去做了臥底,讓他和所愛錯失一生。他一直想當面告訴你,謝澤之所以離開你,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他對你們兩個很抱歉,死前一直在說對不起,方胥,你有聽到嗎,他痛恨的是最後把你也送去做了臥底……”

手機的電量格變成了紅色,三十秒後,手機自動關機了。

教堂終於重新安靜了下來——如果忽略掉她近乎窒息的粗重呼吸聲。

方胥像溺水的垂死者一樣死死抓著眼前人的袖管,嘴唇微張,猙獰痛苦的樣子似乎真的即將溺亡,她的指甲深陷他的血肉,渾身抽搐的問他,“是你的人開槍的是嗎?你答應過我什麽……你答應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