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2頁)
濃霧半分未散,這條街很靜謐,沒有車流,兩邊的店面小巧精致,裝修高档,對面的轉角處有一個路牌。
她盯著那個路牌,看到上面有兩個箭頭——往左的箭頭上標著青年路,往右的箭頭上標著香園街。
香園街,她的目的地。
沒有車,只能步行走過去。
方胥向右拐,經過兩個十字路口時,馬路對面的歐式路燈下,她看到有個人站在那裏。
一個奇怪的男人。
他好像在等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長款風衣,帶著黑色的帽子,站姿筆直,姿勢刻板到讓方胥覺得僵硬。
方胥的目光還沒有收回來,對面那個人已經朝她看過來。
他膚色蒼白,但眉眼之間絕色艷麗,嘴唇是一片突兀的紅,像極了血的顏色。
方胥想到了西方的吸血鬼。
那人直直看著她,她不由自主的穿過馬路,走到了那個路燈下。
周圍的霧好像更濃了一些,她看見他臉上浮現出一抹詭譎的微笑,低聲說,“你來了……”
方胥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卻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他說:“我在這等你很久了。”
“……”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方胥有些懵,那人不由分說拉著她走,她一時半會兒掙脫不了,只能被迫跟著他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濃霧漸漸散去,方胥看見了一排羅馬柱,還有不遠處汩汩流淌的噴泉和白色雕塑。
一個地名呼之欲出——戈倫特教堂。
似乎是她舉辦婚禮的地方。
她被拽了進去,順著過道一路往前,來到了盡頭處的十字架。
“你是誰?”等他終於停下了,她才成功掙脫開他的桎梏,“我們認識嗎?”
那人輕忽的笑了,一下子將她按在十字架上,低頭吻了下去,“我們重新認識。”
方胥臉色漲紅,猛地一把將他推開,又驚又氣的道:“我已經結婚了,您還是放尊重一些的好。 ”
他嘴角的笑意好像更深了,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邪性。
危機感一下子從心底升騰起來,她轉身就往教堂外跑。
那人卻不追,就靜靜站在原處,什麽反應也沒有。
教堂中間的廊道仿佛看不到盡頭似的,她一直跑一直跑,然而那扇門離她始終都有三米遠的距離。
方胥精疲力盡,她吃力的喘著氣,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忍不住回頭看。
他就在十字架前站著,正表情模糊的盯著她,她看到他的臉一片青灰色,血忽然從他的頭頂汩汩淌下來,滴落在他的長款風衣上。
她忍不住大聲尖叫。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似乎放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距離太遠她沒看清,“香園街82號,戈倫特教堂,十字架中心,找到它。”
……
一陣強光刺痛了雙眼,她下意識伸手擋了擋。
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女音,“太太,該起床了,先生給您準備了早餐。”
方胥睜眼,發現窗簾被人拉開了,窗外的樹葉一片火紅,花園幹幹凈凈,外面天氣正好。
沒有霧,也沒有雨。
她又看了看自己被薔薇紮破的手,指尖完好如初。
原來只是個夢。
餐桌上,陸忱坐在她的對面,他好似沒留意到她過來了,正垂眼看著手邊的報紙,西裝革履,一派斯文。
她很少有機會這麽近距離看他,雖然是夫妻,但這一年她因為不習慣總是刻意和他保持距離,他漸漸便察覺出她的疏離和冷淡,隨即,遷就似的不再靠近她。
這樣正面瞧著,他這幅皮相確實很令人心動。
只隨意坐在這裏,便十分賞心悅目,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的舉止教養,像極了十八世紀歐洲上流社會的貴族。
方胥晃了一下神,隨意擦了擦洗完澡濕漉漉的頭發,不好意思的坐下來,低聲說:“久等了。”
“沒關系。”他放下報紙,擡眼看了一下手表,淡淡說:“並不算晚。”
“哦。”
一頓早飯吃的相當沉默。
方胥只喝了半杯牛奶,吃了兩片培根和面包就不再動了。
陸忱眼也不擡的問她,“不合胃口?”
方胥下意識搖頭,陸忱這一年來很少下廚房,這樣拂人好意好像確實不太好,她只好又拿起叉子把盤子裏沒放鹽的煎蛋重新叉起來一口口吃掉,小聲說了一句,“謝謝陸先生款待。”
男人垂眸拿起腿上的餐巾沾了沾嘴角,仿佛有笑意,“不客氣。”
早餐結束,他沒有起身,依舊坐在桌前看金融時報,半點沒有要出門的跡象。
方胥記得他今天似乎是約了人的。
家裏的家政阿姨小心的收拾了盤子,去了廚房。
方胥猶豫了一下,正要推開椅子,就聽見對面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你還沒有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