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風雨欲來(四)

雍州城裏剛下了第一場大雪,暾哥換上了厚棉襖,被裹得像個小棉球,翻來翻去,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敏捷地坐起來了,他筋疲力盡地趴在炕上,揪起戴著棉布四角帽的大腦袋沖著顧夕顏啊啊亂叫。

顧夕顏笑著把暾哥抱起來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給他整理好歪到了一邊的帽子,笑道:“我們歇會,歇會再接著翻身好了。”

暾哥卻被顧夕顏衣襟上的一顆鎏金紐扣給吸引了,白白嫩嫩的胖手抓上就不放了,非要往嘴裏遞不可。

顧夕顏笑著去掰他的手:“又有奶吃,又有青菜湯喝,你怎麽像被餓了八百年似的……”說話間,突然就感覺到有股寒冷的氣息躥了進來。

她一擡頭,就看見了頭發上還掛著雪花的齊懋生。

“懋生!”顧夕顏驚喜地大喊一聲,“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齊懋生先俯身摸了摸暾哥的小腦袋:“他怎麽一下子長這麽大了!”聲音裏,很是感慨。

顧夕顏忙笑著把暾哥遞到齊懋生的懷裏。

暾哥張著圓滑滑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齊懋生也瞪著眼睛望著暾哥,卻沒有伸手去抱孩子,目光反而中露出敬畏的神色來。

顧夕顏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把暾哥重新抱在了懷裏,喊了春秀去給齊懋生打水洗臉。

等齊懋生換了衣裳,梳理完畢出來的時間,炕上已經擺了一桌子菜。

連著幾天趕路,齊懋生路上都喝的是冷水吃是幹饅饅,看見熱水熱湯,旁邊又坐著老婆孩子,自然食指大動,上炕就呼呼地喝了一碗雞湯。

暾哥坐在母親的腿上,怔怔地望眼前那個狼吞虎咽的人,不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開始扭動著小身子,不耐煩地哼哼起來。

齊懋生剛剛拿了一個大饅頭啃了一口,就聽見暾哥在那裏哼哼,他不由道:“他這是怎麽了?”

顧夕顏把暾哥換了一邊坐著,笑道:“每天跟著魏夫人到處逛,一天不出去溜達,心裏就不舒服,這又吵著要出去了。”

齊懋生就看了看窗外的雪:“這種天氣,出去幹什麽?讓他就在屋裏玩。”

顧夕顏被齊懋生那一本正經的口吻逗得笑了起來:“來,你來跟他說!”說著,就架著暾哥的肢窩助他站在了炕桌前。

齊懋生望著眼前歡快地舞動著四肢的兒子,苦笑道:“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顧夕顏笑道:“你也知道是為難啊……他才不管你這些呢,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脾氣又大……”正說著,暾哥一個擡腳,就蹬在了炕幾的邊,“嘩啦啦”地,兩個碟子震落在了地上,油湯油水撒了一地。

暾哥微怔,然後就咧開嘴高興地笑了起來。

望著在炕前收拾東西的婢女,齊懋生無奈地道:“你就由著他這樣鬧著。”

“什麽叫由著他這樣鬧著,”顧夕顏不滿地辯駁,“這不是意外嗎……我剛才看見你回來,只顧著高興了,沒注意嘛!”

暾哥卻不管這些,像只要爬出井的小青蛙似的在顧夕顏懷裏蹦上蹦下,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非常的不耐煩。

“他又怎麽了?”齊懋生不解地望著兒子。

顧夕顏失笑:“不怎麽了,就是不喜歡坐在這裏,要到處玩。”說著,拿了一個撥浪鼓逗暾哥,暾哥立刻被撥浪鼓吸引了,靜靜地聽了一會,伸手就把顧夕顏手裏的撥浪鼓給奪了過去,自己拿在手裏亂晃,發出單調的“咚咚”聲。

炕上,多寶格格子上,零零碎碎地放著孩子的玩意兒,顧夕顏坐在其中,眉目溫潤地逗著孩子玩,把暾哥丟在了炕上的撥浪鼓又撿起來遞給他,暾哥把撥浪鼓又丟在炕上,顧夕顏又撿起來遞給他……總是有無限的耐心,引得暾哥揚著小臉燦爛地笑。

齊懋生心裏暖暖得,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手摸上了顧夕顏的臉:“夕顏,你瘦了很多!”

顧夕顏再一次把撥浪鼓塞到暾哥的手裏,“真的嗎?”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這段時間每天晚上吃了飯就練寶娘教的動作,看樣子,有點效果了。

齊懋生趁機握住了她的手,細細地摩挲著細膩嫩白的手背:“臉都尖了!”

顧夕顏目光璀璨,笑容嬌憨:“帶孩子是這樣的!”

齊懋生眸子中閃過歉意。

顧夕顏忍不住笑起來,眸子燦爛,如夜空中的焰火,明亮又絢麗:“過來!”

齊懋生一怔:“什麽?”

顧夕顏揪著齊懋生的衣襟把他接過來,在他的面頰“叭”地親了一口。

“我的傻瓜懋生。”

說完,忍不住又笑起來。

不明所以的暾哥如同感覺到了母親的高興一樣,興奮地彈著兩條小腿,在母親的懷裏蹦上蹦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