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中)

離雍州城不到兩裏路有個叫甘家灣的地方,三面環山,一條長滿雜草的羊腸小道通往其中,雖然偏僻,但曾經也是雞鳴狗吠,人丁興旺之所,可自從幾十年前的一場大火後,十室九空,已是一處殘垣斷壁,荒廢之地了,唯一能看得出昔日繁華的,就是村頭一座已坍塌了的兩層磚瓦房了。

就在這個月明星稀之夜,幾條人影突然出現在了甘家灣,他們直奔村頭,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村頭那座已廢棄瓦房的斷壁內。

田兢小心翼翼地走在夾道裏,身後若有若無的吸呼聲讓他有些發悚。

都說國公爺武藝超群,可他做了國公爺十幾年的貼身護衛,也沒有看到過國公爺和誰動過手,一直以為是言過其詞,今日看來,怕是所言不虛了。

拐過一個彎,前面已是一堵青磚墻。

田兢上前,三輕一重叩了四下,有人低低地說了一聲“晡時”,田兢忙回答了一聲“黃昏”,裏面的人再也沒有聲響,田兢幾人等了一會,死寂般的夾道裏就響起了“吱悠吱悠”的聲音,他們面前的青磚墻就緩緩地開了一道口子。

田兢一行人魚貫著走了進來,背後的青磚墻又緩緩地閉上,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夾墻後面,又是漆黑的彎彎夾墻,他們走了大約十來分鐘,前面又是一道青磚墻,這一次,開門的暗號是“搖光”對“開陽”。待他們再次走過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夾道後,前面隱隱有昏黃的光線,田兢這才松了一口氣,拿了腰牌出來給平道盡頭的人驗對,這才進了一間四面均由大塊的青石砌成的石室。

石室的一像懸著盞小小的油盞,但已讓他們這些從黑暗中走來的人倍覺明亮。

三平早已在那裏等候,看見他們,畢恭畢敬地行了禮,輕聲地道:“爺,已用了刑,沒有開口,小人怕他受不著,這兩天就養著,你看,要不要請了閔先生來……”

幽幽的燈光打在齊懋生輪廓分明的五官上,半明半暗,讓他的表情更加端凝。

“把閔先生請來!”

齊懋生的語氣裏,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三平聞音知雅,立刻應聲而去。

這裏是燕地諜報機構的總部,田兢還是第一次到,他有些不自在的四處張望,想找張椅子給懋生坐坐,誰知齊懋生卻道:“你那個侄子,田壽,怎麽樣?”

田兢一怔。

這個怎麽樣,是個什麽意思?

是問田壽和新進門的媳婦怎麽樣?還是他的為人怎麽樣……

齊懋生見田兢微怔,道:“聽少夫人說,是個‘上馬能武,下馬能文’的人?”

田兢不由苦笑。

說起來,田家世代在燕國公府當差,到了他這一輩,也算是子侄繁多,可要是論起能力來,田壽是最出眾的,就是任了把總的田祿也是有所不及的。田壽原來定的是南溪劉家的姑娘,雖然後來那姑娘夭折了,可他心裏也不願意讓田壽娶個婢女出身的姑娘,只是國公爺開了口,他實在是不好拒絕,為此,他還被母親責罵了一番,說,田壽自幼父母雙亡,就應該找個妻族旺盛之家,以後有個什麽事,也有個幫襯,就像田祿,如果不是因為娶了九峰崔家的姑娘,和齊淇搭上了關系,怎麽會如此順利地升到了把總的位置……為此,他心底一直覺得有些對不起田壽。還好妻子前些日子寫信來,說這位侄媳婦雖然出身寒微,但言行謹慎,行事有禮,頗有大家之風,小夫妻之間也很恩愛,他這才覺得稍稍安心了些。

田兢轉念間,齊懋生已淡淡地道:“朝廷近日已有批復,高昌按照梁庭都督府設置官銜,袁澤寰會調任高昌都督府總兵,燕國公府這邊的府丞就空出一個缺來。如今朝廷北對梁地用兵,南又要巢匪,估計會借用燕國公府的兵力。齊淇在燕州領兵多年,我準備讓他補上這個缺……讓田壽到他底下去任職吧!”

田兢就怔在了那裏。

齊淇也稱得上是一位文韜武略的將領了,西北大營的人提起他來,都要翹起拇指來贊一聲“爽快”,可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齊瀟手下當差,雖然戰功顯赫,但論起軍功來,少不得要提一提主帥齊瀟,因此世人對齊淇的評價甚至是有些平庸的。

自從齊懋生得到高昌大都督的爵位後,為了高昌官員級別的設置就一直與熙照談來談去的,今年四月才定下來。袁澤寰一直統領高昌事務,而且頗有建樹,任高昌總兵一職幾乎是沒有任何懸念的。田兢和齊淇私交甚密,知道他一直掛念著袁澤寰騰出來的那個缺,從私心上講,田兢也希望他能出任,這樣一來,齊淇在燕國公府就可以獨立統領一路人馬,一旦戰事再起,就是他鷹擊長空之時,到時候,作為齊淇連襟的田祿,也可以跟著沾沾光了,田家說不定也可以因此而進入燕國軍中高層。為此,齊淇還給齊瀟寫了好幾封信,崔氏也多次到梨園拜訪……可沒有想到,齊淇的事成了,跟著齊淇當差的卻變成了田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