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八方風雨(五)

齊懋生心裏暗暗吃驚,臉上雖然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但眼角的余光還是忍不住撇了顧夕顏一眼。

顧夕顏的臉色煞白。

顧朝容,真的死了……死在了政治鬥爭中……卻讓崔寶儀千裏迢迢地從盛京趕到燕地,讓齊懋生幫她完成一件遺願……除了政治上的事,還有什麽……如今她人死了,就代表她所做的事失敗,為什麽還要把齊懋生扯進去……

想到這裏,顧夕顏就猛地站了起來。

靜謐的室內,顧夕顏這麽一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把齊懋生和崔寶儀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邊。

在崔寶儀的面前,顧夕顏想遵照三從四德的標準做個賢妻,不能潑了齊懋生的面子。

她朝著齊懋生遞了一個眼色,恭順地道:“崔大姑,我去給您倒杯茶。”

崔寶儀輕輕地點了點頭。

顧夕顏不敢走遠,進了內室去。

魏夫人盤坐在炕上,已換換了一件大紅色的比甲,通身素織著碗口大的牡丹花紋樣,在明亮的燈光閃爍著紫藍色的光泛,顯得名貴奢華。

寶娘想來已聽到了動靜,一見顧夕顏進來,就忙去那一個小小的漆盤子出來,倒了兩杯熱茶遞給了顧夕顏。

顧夕顏顧不得許多,匆匆給魏夫人行了禮,接過漆盤就到了外室。

趁著給齊懋生上茶的功夫,她低語道:“可別為了我的事為難!”

齊懋生微微地揚了揚下頜。

崔寶儀離得近,又是修煉過內功的人,耳聰目明,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眉頭微微挑了挑,直言道:“看來,國公爺如果不知道我帶來的是什麽東西,恐怕我們之間說起話來,也就不那麽爽利了。”

說著,起身從懷裏掏出了一卷半尺來長的畫卷,松開卷繩,朝著齊懋生的方向輕輕地舒展開了畫卷。

顧夕顏就看見不露於色的齊懋生臉色大變。

崔寶儀見狀,淡淡地一笑,動作敏捷地把畫卷收了起來。

“這世間,只此一份。”說完,就將畫卷捏在了手中。

纖長的手指,潔白的手背,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這樣一個蘊含著脅威的動作,竟然讓齊懋生在片刻的猶豫之後就妥協:“崔姑娘,請講!”

崔寶儀並沒有因此而面露喜色或是出言不遜,她謙和地道:“國公爺,實在是這件事關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失禮之外,還望海涵。”

齊懋生笑道:“崔姑娘說哪裏話,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齊某服佩還來不及,哪裏還有責怪的道理。齊某只是有些擔心,齊某財匱人乏,怕有負皇貴妃娘娘所托……”

崔寶儀別有深意地撇了顧夕顏一眼,微笑道:“皇貴妃娘娘讓國公爺幫她殺了米霽,而這東西,就是酬勞……”

殺了米霽!

那個和顧朝容曾經有過婚約的米霽?

齊懋生那麽冷靜的人,聽到這個要求,都忍不住怔了怔:“米霽,海事司提舉米霽嗎?”

崔寶儀點了點頭。

對於顧朝容的要求,他在心裏設想過無數種,可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是殺了米霽?

米霽,一向是她的得力幹將,而現在……是不是可以理解,顧朝容的死,與他有著密切的關系呢?

想到這裏,齊懋生就不由撇了顧夕顏一眼。

顧夕顏也大吃一驚,心底升起一股怪異之感。

難道,顧朝容的死與米霽有什麽關系不成……

想到這裏,她的目光就不由落到了齊懋生的身上。

夫妻兩人的目光就有空中撞了一個正著。

齊懋生壓住心底的疑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道:“米霽……那可是朝廷命官……”

崔寶儀淡然一笑,道:“國公爺,明人不打暗語。如果皇貴妃娘娘不是信任您,根本就不會讓我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來找您。”說到這裏,她頓了頓,“而且,皇貴妃娘娘還答應,送我一件東西作為酬勞……”

意外一樁接著一樁,齊懋生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知道皇貴妃娘娘讓我送件什麽東西給你做報酬,只要齊某做得到,定當盡心而為!”

這樣的說辭,也就是默許了顧朝容的要求了。

崔寶儀松了一口氣,道:“皇貴妃娘娘說,二姑娘身邊有一把鑰匙……”

別說是顧夕顏了,就是齊懋生一聽,臉上也不由得閃過詫異之色。

鑰匙?怎麽又提到了那炳鑰匙?

顧夕顏疑惑地望著崔寶儀。

崔寶儀態度坦蕩,道:“二姑娘不用猜疑。我實話告訴你吧。李氏王朝時期,為了推行《說文解字》,李朝陽曾下命,將古華夏文字典籍都毀於一旦。顧家曾是李氏寵臣,手裏還私藏了部分就是在當時都很珍貴的孤本……府上地窖裏的精鋼箱子,就是用來裝這些典籍的……我沒有惡意,也不是要占為己有,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讓我借閱……二姑娘,請你相信我,我崔寶儀說到做到,決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要不然,令姐也不會委托我為信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