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鳥殷勤(上)

那封信是柳眉兒讓人從定州帶來的。

信裏說,她已於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在家人的安排下與崔家的崔中原公子見了一面。兩人將於二月八日下了小定,三月初八大定,婚期定在了四月二十八。她問顧夕顏,在她出嫁之前她能不能趕回來。

顧夕顏心中略定。

既然在婚前已見過那位崔中原公子,柳眉兒應該還滿意吧!

說起來,快結婚的除了柳眉兒,還有齊毓之。

據齊懋生說,齊家去盛京方家提親的齊江,也就是齊懋生的三堂兄,他那裏傳來了好消息,方家已經接受了齊家的聘禮,他特意派人到洪台請示齊懋生婚期。

齊懋生對這樁婚事很滿意,他當著顧夕顏的面回信給齊江,讓他做主,最好能趕在夏季之前為齊毓之完婚。

齊毓之的婚事好說,自有齊淇和齊江負責,齊懋生說她到時候只管給侄媳婦的紅包和見面禮就行,而紅包是有慣例的,見面禮松貞院裏的賬房管事金祿會負責的,讓她不用操心。

顧夕顏現在擔心的是怎樣給柳眉兒回信。

四月能不能回雍州,她自己也不知道。齊懋生對外一直聲稱有傷在身,自己信中不提,又怕有心人看出些端倪來;自己寫了,又有騙她之嫌。還有一點讓她也挺為難的。自己結婚的時候,柳眉兒送了一幅親手繡的被面,現在她要結婚了,不知道送什麽好。

所以信已經接到兩、三天了,顧夕顏卻一直沒有回音。

她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思尋著今天一定要把這事辦了。

心裏有事,也就睡不著了。

在溫暖的被窩裏思量了半天,實在是沒有什麽東西能代表自己心意的,最後還是決定從魏家給自己的陪嫁裏找一套名貴的頭面首飾給柳眉兒。

顧夕顏就披了夾襖,把放在炕頭高櫃裏的首飾盒找了出來。

* * * * * *

齊懋生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顧夕顏披頭散發地盤膝坐在炕上,四周散滿了各式的金飾玉器。借著並不明亮的光線,那些金銀飾品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而神態恬然淡定的夕顏,就像月亮,不僅蓋過了所有的光芒,而且還讓他生出一種這些首飾因為有了她才能如此吸引人的感覺。

他一次見到有一個女人,能比過寶石的光芒。

齊懋生就有些呆了,癡癡地站在那裏望著她。

顧夕顏感覺到有人進來了,一擡頭,就看見齊懋生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她臉色一紅,又想起剛才翠玉和嫣紅的對話來。

都是因為他,那些小丫頭們還不知道怎樣在背後編排自己!

顧夕顏就嘟了嘴:“懋生,我口渴,你去給我倒壞茶去!”

齊懋生就溺愛地望著她笑了笑,喊了一聲“翠玉”。

這家夥,越來越有大男人的傾向了,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

“懋生,”顧夕顏不耐煩了,“只不是讓你去倒杯茶,就在你的手邊,幹嘛要大老遠的喊了丫頭進來……”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就聽到一個痛心疾首的聲音呵斥道:“二姑娘,你怎麽能這樣跟姑爺說話!”

顧夕顏突然間就被嚇得呆在了那裏。

然後她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向齊懋生屈膝行禮,用非常抱歉的聲音對齊懋生道:“姑爺,我們家姑娘年紀小,都是我沒有教好,還請您多多擔待些才是!”

那邊顧夕顏已反應過來了,她呼地一下子就跳下了炕,抱著端娘又哭又笑:“端娘,端娘,怎麽是您啊?怎麽是您啊……”

大半年未見的端娘好像又老了不少,原來烏黑的青絲已有了幾縷白發,圓潤的臉龐有了密密的細紋,神態還是那樣的嚴厲,只有那雙望著她的眼睛,依舊是充滿了慈愛。

端娘卻沒有表現出和顧夕顏一樣的興奮,她狠狠地瞪了顧夕顏一眼,急切地低語:“姑爺還在這裏呢!”

齊懋生在這裏怎樣了?

顧夕顏不以為然,加上整個人已沉浸在了重逢的喜悅中,哪裏還聽得進去這些,哪裏還顧得這些。她拉著端姑姑連珠炮似的問:“墨菊呢?她怎麽沒有和您一起來?您是怎麽到的洪台?惠蘭她們還好嗎?……”

她的話剛未落,就聽見一個抽泣的聲音怯生生地道:“二,二姑娘,奴婢墨菊,給您請安了!”

顧夕顏轉過頭去,落地罩旁掛著的帷幄旁,正有一個小姑娘給她屈膝行禮呢!

不是墨菊還是誰!

顧夕顏大喜,匆匆朝帷幄跑去,端娘卻身手敏捷地一把拉住了她,小聲訓斥道:“你看你,像什麽樣子,披頭散發的,還不給我回炕上去!”然後又拔高了聲音道:“墨菊,給二姑娘把頭梳頭整齊了!”

不知為什麽,顧夕顏就突然想到了自己睜開眼睛第一次見到端娘時的情景,她也是這樣的訓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