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齊府新年(七)(第2/2頁)

其實,自己這個樣子,和葉紫蘇又有什麽分別。

不,不,不,甚至比葉紫蘇還不如。

至少,葉紫蘇還是詐死而去,臨走前還是想顧著齊懋生的顏面,想把傷害減少到最小的程度。

而自己呢,嘴裏說著愛他,卻以愛的名義做著傷害他的事。

把那些懷疑、審視、計較藏在心裏,在暗中衡量著這一切……

那樣喜歡的人,自己卻在他的傷口上灑了一把鹽。

原來,自己是這樣虛偽假善的人。

想想,她心裏就如刀絞了似的痛,眼淚止也止不住。

柳眉兒本就是個心慈的人,看見顧夕顏傷心,自己也哭了起來。

兩人抱頭,各傷著傷的心,覺得這天都要塌下來似的。

段纓絡和秋桂都含著淚在一旁勸著,好容易兩人才消停了一些,顧夕顏就叫讓段纓絡給她換衣裳,抽抽泣泣的道:“我和柳妹妹一起,去看看魏姑娘去。”

段纓絡猶豫著望著她。

顧夕顏擦了擦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我已經做錯了,如果還不知道改正,別說是別人了,就是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的!”

段纓絡側過臉去,道:“姑娘,我和你一會去!”

柳眉兒雖然不是十分聽得懂顧夕顏在說什麽,但顧夕顏語氣中流露的悲傷、自責和後悔她卻感覺到了,她還以為顧夕顏是在為魏士英難過傷心,忙安慰她道:“你身子也還不爽利著,等過幾天再去看她也是一樣的……反正,她現在什麽也不知道……”

她一說,顧夕顏剛止住的眼淚又停了出來:“她不知道,可我知道……”

柳眉兒知道自己勸不住了,看段纓絡的神色也是有點恍惚的,就讓秋桂幫著給顧夕顏換了件素凈些的衣裳。

顧夕顏換好了衣裳,兩個就一起去給魏夫人請安。

魏夫人正斜斜地歪在大迎枕上指揮著寶娘擦著多寶格格子裏的一件玉石桃子盆景,看見顧夕顏和柳眉兒進來,眼都沒擡,笑道:“既然人好些了,那就去士英那裏瞧瞧。再怎麽說,你們也是表姐妹,這點情誼,還是要有的!”

把個顧夕顏說的到吸了一口冷氣。

魏夫人,不愧是陰謀專家,害了人,還要做出一副被害者的樣子。

顧夕顏已無心和她說什麽,也沒有必要說什麽,自己不管和她在心智、謀略、狠毒方面都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

她和柳眉兒屈膝給她請安後就結伴去了賢集院。

魏士英被安排在賢集院一個叫盈香閣的暖閣裏,徐夫人派了一個姓余的嬤嬤帶了七、八個婢女婆子專門照顧她的起居。

大冬天的,宮粉、綠萼、朱砂次第開放,暗香盈人,卻處處透著冷清。

柳眉兒這幾在常來,大家都是熟面孔,所以她們一進盈香閣,很快就有人給她們端椅上茶,余嬤嬤也殷勤地在一旁伺候著。

兩人在床邊坐下,也只是呆呆地望著沉睡不醒的魏士英而已,氣氛凝重而呆滯,這時大家說什麽話都像都不合時宜了似的。

魏士英已經瘦得不成人樣,雙眼深凹,鸛骨凸起,曾經如冰似雪的肌膚枯黃嚇人,只有一頭水羨的青絲還看到三天前的俏麗。

盈香閣裏是有地炕的,在不打緊的地方開了半扇窗,屋子裏不時有新鮮的空氣吹進來,倒也不覺得冷。

顧夕顏問起雙荷。

余嬤嬤陪著笑道:“那是個忠心伺主的人,哭得眼睛都腫得看不見了,徐夫人特意讓人服侍她在一旁的暖閣裏睡下了,要不要我去叫了來,給姑娘們請個安?”

顧夕顏搖了搖頭,示意余嬤嬤別叫了。

柳眉兒也道:“這幾天她不休不眠的,能睡下,倒是件好事!”

大家一時也無話,雖然如此,總覺得能在這裏坐坐,心裏的不安就好像能減少一些似的。

顧夕顏和柳眉兒在盈香閣盤桓了一個下午。

這其中,徐夫人親自來過一次,還帶著面色陰沉的齊毓之。

徐夫人蒼老的厲害,只是目中完全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和善,隱隱透著精光。

齊毓之眉宇中再也沒有了飛揚脫灑,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五官突然就銳利起來,遠遠望去,更像齊懋生了。

顧夕顏和柳眉兒陪著兩人坐了一會,齊毓之一直沒有說話,全部靠著徐夫人在那裏周旋。她含著淚拉著顧夕顏手:“好姑娘,真是有情有義,我們毓之把你們都拖累了,難為你也跟著受了苦。”

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顧夕顏還可能會和她寒暄一番,可現在,她卻想起紅樓夢裏焦大罵的那句“賈府上下,只有門前的石獅子是幹凈的”的話來,這齊府裏,說不定就是門前的那對石獅子都未畢是幹凈的……她心情低落,無心去應酬任何人,只是低頭勉強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