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把耳朵緊緊地貼在書房窗欞上的徐嗣諄只覺得臉上濕漉漉的。

他直起身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準備用衣袖擦眼睛,有玉色繡白蘭花的帕子遞到他的跟前:“四少爺,沙迷了眼,還是用帕子擦一擦的好!”

明快而簡潔,是琥珀的聲音。

難怪母親把她屋裏一個管事媽媽的位置一直給她留著。

徐嗣諄挺了挺脊背,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接過帕子擦了擦眼角,重新把帕子還給了她:“我們出去吧!”然後昂首挺胸地出了書房。

這樣多好!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

琥珀望著徐嗣諄的背影微微一笑,捧起手中的青花瓷花盆跟了上去。

十一娘正攬著徐嗣誡的肩膀站在屋檐下。

西下的余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像鍍上了一層金箔,有種靜謐的美好。

徐嗣諄不由放慢了腳步。

有道紅色的身影像風似的刮了進來:“娘,娘,娘,我回來了!”謹哥兒嚷著,沖進了十一娘的懷裏。

黃小毛、王二虎、長安,隨風……嘩啦啦地跟了進來,打破了庭院的安寧。

十一娘放開徐嗣誡,低頭笑望著滿頭大汗的兒子:“白雲觀好玩吧?”

“好玩,好玩!”謹哥兒說著,朝身後伸手,黃小毛立刻把身上的包袱遞給了謹哥兒,謹哥兒一屁股就蹲了下去,在地上打開了包袱,“這個是黃楊木梳子,給娘的;這個是甜白瓷的筆架,是給四哥的;這個黃色的琴穗,是給五哥的,這本《道德經》是給二哥的,這個鎏銀的手鐲,是給二嫂的;這朵大紅色牡丹娟花,是給祖母的;玉蘭花給二伯母……”他包袱裏零零碎碎大堆東西,“茶葉是給爹爹的,鎮紙是給五叔的,香熏爐是給五嬸嬸的,木刀是給七弟的,撥浪鼓是給八弟的,胭脂盒是給二姐姐的……”給家裏每個人都帶了禮物。

徐嗣諄和徐嗣誡接過禮物,紛紛向謹哥兒道謝,特別是徐嗣誡,還笑著摸了謹哥兒的頭。

“不謝,不謝!”謹哥兒眯眯笑著,翻出一個紙匣子打開,從滿滿一匣子石榴絨花裏拿出一朵遞給琥珀:“這是給你的!”

琥珀面露喜驚:“我,我也有!”

“是啊!”謹哥兒說著,把紙匣子塞到了琥珀的懷裏,“其他的,讓宋媽媽、秋雨他們拿去分了吧”眼角瞟見立在一旁的碧螺,又道,“碧螺,你們也有份。”

反正他買了很多。

“哎喲!”碧螺忙曲膝行禮。

院子裏氣氛熱鬧起來。

謹哥兒拉了十一娘說著去白雲觀的情景:“……師兄說,行禮的時候要左手捏著右手的大拇指抱拳……敬香要從後往前敬……進門的時候不能走中間的門,要從兩邊進去……”

十一娘認真地聽謹哥兒興奮地說東說西,不時應上一句“是嗎”、“真的”,謹哥兒越說越高興,連看雜耍的時候他丟了十文錢的事都告訴了十一娘。

徐嗣諄見謹哥兒的話說不斷,大家都這樣擁在門口,讓人看到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他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打斷了謹哥兒的話:“你餓不餓?我讓廚房做了鮑魚。六弟不如梳洗一番,等會也好用晚膳。然後我們再一起去給祖母問你,你也可以把買回來的東西送給大家。你看怎樣?”

“好啊!”謹哥兒笑著拽了十一娘的手往外走,“娘,你給我洗澡”一副要回去的架勢。

這怎麽能行!

眼看著到了晚膳的時候,怎麽能讓母親和六弟空著肚子回去!

徐嗣諄忙攔了謹哥兒,對十一娘道:“母親,就讓六弟在我這裏梳洗吧!我讓碧螺去給六弟倒水,讓綠雪給六弟拿衣裳。”

先前徐嗣諄已吩咐廚房準備飯菜了,還特意做了鯿魚。十一娘也沒有準備走。

“行啊!”十一娘笑道,“那我們就借你的凈房一用。”

徐嗣諄松了口氣,笑著吩咐碧螺和綠雪。

謹哥兒卻輕輕地拉著母親的衣袖,在母親的耳邊低聲道:“娘,我們還是回去吧!”

“怎麽了?”十一娘輕聲問他。

他扭捏了一會,才小聲道:“娘,我,我不要吃鮑魚。我要吃雪裏紅包子!”

十一娘愣住。

謹哥兒已道:“我看見白雲觀外面有包子賣,這麽大的個!”他用手比劃著,“包子上還點了個小紅點。說是用雪裏紅五花肉做的包子。可趙先生說我不能吃外面的東西……”他說著,仰了頭望著十一娘,“娘,我想吃雪裏紅的包子”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

小孩子的好奇心重,總覺得外面的東西比家裏的好吃。

十一娘不由失笑,問謹哥兒:“現在做雪裏紅五花肉包子還得來及嗎?”

“這有什麽難的!”謹哥兒的聲音雖然小,大家都仔細地聽著他們母子說話,自然聽了個一清二楚。徐嗣諄笑道,“你快去淋浴。等你梳洗出來,熱騰騰的雪裏紅包子就端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