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徐令宜低聲道:“你說,諭哥兒的婚事難,難在哪裏?”

主要還是徐嗣諭出身高門卻是婢女生的庶長子。

可這話當著徐令宜,十一娘卻說不出口。

徐令宜也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沉聲道:“難就難在他的出路在哪裏?”

十一娘不由點頭。

徐令宜這話說到了點子上去了。

徐令宜的兒子可以恩蔭,可這恩蔭卻是有定額的,徐令宜又有自己這個年紀輕輕的繼室,以常理論,她以後還會為徐家添丁進口,這名額輪到徐嗣諭頭上的比率只會隨著弟弟妹妹的誕生越來越渺茫。

俗話說,嫁人嫁人,穿衣吃飯。如果是貧寒之家,十兩銀子可以過好幾年。偏偏徐嗣諭出身高門,不說別的,就這人情客往,一年也要幾百兩銀子。一個連穿衣吃飯都難以保障的人,有誰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諭哥兒如果中了秀才,雖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徐令宜見十一娘贊同,繼續道,“可至少上公堂不用下跪,免了差役、田賦,就算沒有恩蔭,憑我們家的權力,做個小吏難道還是什麽難事不成?加之又是庶長子,成親以後可以分家獨過。”說著,他笑起來,“所以我說,到時候你就等著挑媳婦吧!”

“侯爺真是的!”十一娘嗔怪道,“說得我嚇了一大跳。我還以為侯爺早瞧中了哪家的姑娘,只等著諭哥兒中了秀才好去提親。說了半天,還是鏡中花、水中月啊!”

“不急,不急。”徐令宜笑著安慰她,“年紀大些,定了性,也知道這日子該怎麽過。成親太早了,兩個都是小孩子,有時候明明可以忍一忍,退一步的事,說著說著就鬧起來,最後有了心結,反而濃情轉薄,成了怨偶。”

是他自己的身同感受嗎?

十一娘很想問一句,看到他眉宇間有淡淡的感傷,心裏頗有悵然,把這句咽了下去。

她就提了個歡快些的話題:“侯爺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和文姨娘前兩天清了很多謹哥兒的小時候穿過的衣裳送去了滄州。回來的人說,貞姐兒現在很好,婆婆怕她害怕,還專把娘家的一個能說會道、生過四個兒子的侄媳婦請來家裏做客,陪著貞姐兒說話,照顧貞姐兒的衣食住行。再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我想寫感謝的信讓送中秋節禮的人帶到滄州,侯爺覺得如何?”

“不用為這個寫感謝信吧?”徐令宜猶豫道,“她是婆婆,想怎樣對待貞姐兒我們都不好說什麽啊!”

“哎呀,就是幫著貞姐兒哄哄婆婆嘛!”十一娘不以為然,“誰不願意聽好話啊!我們這樣,她有面子,貞姐兒有什麽做不到的,也會多多包容。”然後笑道,“我算著日子,再過兩個月貞姐兒就該生。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子?我差去給貞姐兒送東西的婆子回來說,看貞姐兒的樣子,應該是個女兒。可我總覺得她是騙我賞錢的。我懷謹哥兒那會,大家都說看樣子是女兒……”

徐令宜聽她嘮嘮叨叨的,就貼了她的臉,低聲問她:“那你呢?”

“什麽?”十一娘一時沒有聽明白。

徐令宜低聲笑:“你把我們謹哥兒的衣裳都送了人,到時候我們的兒子穿什麽啊?”

“謹哥兒都大了,那些衣裳也用不著了……”十一娘說著,突然明白徐令宜指的是什麽了。她不禁有些不自在,語氣頓了頓,這才訕訕然地道,“大家不是說謹哥兒是個有福氣的,太子妃能順利地生下皇長孫,都是沾了他的福氣……我也是想寬寬貞姐兒的心……”

“皇長孫沾了謹哥兒的福氣?”徐令宜聽著有些目瞪口呆,“這是誰說的?”

“您真的不知道啊?”十一娘掩了嘴笑,“前兩天我去看甘太夫人,在忠勤伯府遇到中山侯唐家的四太太,見了我們家謹哥兒,兩眼發光。非要我們去她家做客不可。說她媳婦已經是第四胎了,全是姑娘,想讓我們家謹哥兒去她媳婦床上坐一坐。要不是我說福成公主差人讓我去公主府一趟,只怕還走不脫身。就是這樣,她還有些不相信,一路和我到公主府門前才分手。要不然,我也不會冒冒然登了周姐姐家的門了!”

徐令宜失笑,調侃十一娘:“我看,他先到他娘床上去坐坐再說!”

十一娘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促狹鬼!”

“我說的是正經話。”徐令宜笑著鬧她,“你給我老實交待,到底送了幾件謹哥兒的衣裳給別人……”

十一娘笑得不行:“哪有你這樣的……送了幾件給貞姐兒,送了兩件給唐四太太,還有之前送給了永安公主兩件……”

兩人說說笑笑,讓徐令宜暫時忘記了王九保定罪的感慨。

進入八月,燕京下起了綿綿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