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十一娘把陪房安排好了。冬至到了。

這個時代的冬至可和以前不同,不僅僅是天氣的變化,官府、民間各相慶賀,有“亞歲”之稱,大家或舂年糕,或弄偏食用來祭祀祖先,女眷還要為尊長獻上鞋襪,稱為“履長”。徐府又與別人不同,不僅司禮監送了“九九消寒詩圖”來,皇上還賞了徐氏兄弟玄狐皮的暖耳,皇後賞了徐氏內眷各種應景的衣料,徐家早飯也多了一道辣湯。

十一娘興致勃勃地把九九消寒詩圖掛在東次間的粉墻上。

徐令宜靠在臨窗的大炕上看書,聽她和琥珀低聲說著話,語氣十分的歡快,擡頭望去,見十一娘戴著太夫人賞的一頂白狐皮臥兔兒,襯著精致一張粉臉,像個小兔子似的,覺得有趣,笑道:“你以前沒有見過嗎?”

“見過。”十一娘笑道,“以前父親在家的時候。也曾親手畫了有九九八十一瓣的梅花圖貼在墻上,每天用筆塗一朵花瓣,等梅花圖完成了,春天也就要來了。”

徐令宜笑道:“那還是梅花圖好一些。司禮監的東西就是一本正經的。”

十一娘聽著徐令宜提一本正經,覺得十分有趣,笑得璨然:“要不把這個貼到您書房去,我們屋裏貼梅花圖?”

這段時間她常常去徐令宜位於西廂房的書房裏去借書。

說實在的,乏善可陳。

雖然一看就是他慣用的東西,但兵法為多,其他是些人物傳記,小說、詩詞沒幾本。那些兵書的留白處還有他的筆跡,從稚嫩到剛健,記錄著一個人的成長。十一娘看著很親切,卻沒有辦法感興趣,也就只是去看看,書是一本也沒有動的。

徐令宜知道十一娘這段時間去自己書房裏挑書,卻是一本合意的也沒有,覺得她是在打趣自己,他也並不是個小肚雞腸開不起玩笑的,索性和她耍花槍:“也是,司禮監的東西和我書房到是極相配的。”

十一娘笑起來,眉目間光華流轉,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徐令宜只覺得賞心悅目,心情很好。

有小廝進來稟道:“侯爺,粥棚搭好了。三爺來差小的問您,您去不去看看!”

自進入十一月,這雪就沒有停過。早前就有饑民結伴到燕京乞討,都被攔在了城門外,據說還出現了凍死人的事。永昌侯黃老侯爺出面聯絡燕京各公卿之家在城西阜城門外設粥棚,徐家雖然不是頭一個,也沒落尾,把自家的粥棚擺在了威北侯林家的旁邊。

徐令宜聽了就丟了書:“我這就去。”

小廝應聲去回稟,十一娘忙和綠雲找了徐令宜的那件水獺皮鬥篷出來給他披上:“侯爺路上小心點,天寒地凍路又滑。要不改坐轎子吧?”

“這算什麽?”徐令宜任十一娘幫他披了披風,“我在西北不知道遇到過多少比這還要惡劣的天氣。你不用擔心。”

十一娘點頭,送徐令宜出了門,還沒折回去,有小丫鬟跑來:“夫人,大奶奶來了。”

從西大街路口分手已經有幾天,一直沒有聽到大奶奶的消息,又不好差人去問,正等的心急,聽這話,立刻跟著小丫鬟去迎大奶奶。

大奶奶披著青蓮絨的灰鼠鬥篷,臉色有些頹廢。

十一娘看著心裏暗暗不妙。

大奶奶見十一娘迎過來,立刻伸手攜了十一娘的手,冰冷的指尖讓十一娘微微一顫。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說話。進了屋,丫鬟幫大奶奶脫了鬥篷,十一娘和她坐到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上了茶,十一娘遣了屋裏服侍的,還沒有開口,大奶奶眼圈一紅:“……是十姑爺,把孩子給打落了……偏偏十娘什麽也不肯說。我就是想給她做主也沒處下手。”

雖然猜到一些,但這消息被證實,十一娘身子一滯,心裏有說不出來的苦澀。

“我當時瞧著不對勁。這可是頭胎的孩子,十姑爺竟然不聲不吭的。”大奶奶氣得臉色通紅,“我天天去看她。要不是銀瓶給我漏了點口風,我至今也不知道。”說著,臉色一沉,“你大哥不喜歡收丫鬟,我讓金蓮和銀瓶跟著十娘嫁過去,也是想為她們謀個出身,本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十姑爺倒好,招呼也不打一個,新婚第三天就把兩個丫鬟給睡了。我們十娘是怎樣的相貌,難道還配不上他不成?他這樣,根本就是打我們羅家人的臉……”

大奶奶說的義憤填膺,十一娘只是靜靜地聽著,不時給她續杯茶。

好不容易,大奶奶安靜下來,十一道:“這事還有誰知道?”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冷靜而理智,“她既然不願意說。肯定還顧著王家的顏面,只怕我們也不好插手。可這男人打女人,一但開了頭,只怕沒個尾。得找人給她提個醒才是。能避著就避著,能順著就順著,以不惹他生氣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