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2/2頁)

嫣紅看著這情景倒不好再說什麽,心裏卻想著元娘吐在衣襟上那刺目驚心的鮮血。

……

“娘,常言說的好。堂前教子,枕邊教妻。可侯爺他,卻是什麽也不跟我說……”蒼白削瘦的元娘靜靜地躺在床上,衣襟、被褥幹幹凈凈的,還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她大大的眼裏盛滿了淚水,“明明知道我中意的是姜柏的女兒,卻偏偏要訂姜松的女兒……也不想想,姜松的女兒只比諄哥小十個月。女子本來就比男子不經老。到時候,豈不是像諄哥的娘……”

“是,是,是。”太夫人不住地點頭:“都是小四不好,我說他,我一定說他。”大太太握著媳婦的手,“我讓他給你陪不是。”

兩口子口角,不,連口角都沒有,就要讓身為朝廷重臣的丈夫給妻子陪罪,這要是傳出去,悍婦之名豈不是鐵板釘釘地扣在她的頭上。

元娘無力地依在枕頭上,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卻綻出一個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太夫人。

再一側頭,就看見臥房門前屏風下有雙黑白皂靴。

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除了徐令宜,還能有誰。

他站在屏風後面,是愧對於自己呢?還是不屑見到自己呢?

她眼底掠過一絲嘲諷,幽幽地道:“娘,您還記不記得我剛進府那回的事?”

元娘突然說起這個,太夫人不由怔了怔。

“當時候。還是二嫂當家。”她露出回憶的神色,“我聽說後花園裏的兩只兔子是皇後娘娘寄養在家裏的,就主動向二嫂提出來每天給兩只兔子喂食。結果,把兩只兔子給養死了。您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了兩只一模一樣的混過了關。”

太夫人聽著臉上有了一絲笑意:“當時你抱著兔子籠哭得那叫個傷心啊!”

“當時我想,二嫂是您得意的人,三嫂是聰明伶俐會說話,我樣樣不如她們,所以事事強出頭,想討你的歡心。”說著,元娘就攥了太夫人的手。“娘,我是真心想做您的好媳婦。只是愚鈍,總是做不好而已,您不要怪我……”

她就看見屏風後的靴子有些不安地挪動了幾下。

聽著這似遺言的語,再看著媳婦蒼白至透明的臉,太夫人不由眼角微濕:“我一直知道你孝順。你別說了,養養精神。”說著,親手將一旁丫鬟在托盤裏的青花瓷小碗接在了手裏。

碗裏放著切得薄薄的參片。

“來,含一片。”

元娘搖頭,元娘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太夫人,透著一股子真誠:“娘,我沒事,就想和您說說話。”

“說話也先把這參含了。”太夫人笑著哄她,語氣裏就有幾份對待孩子似的溺愛。

元娘婉言拒絕:“我等會睡的時候再含,效果更好。”

太夫人知道她的脾氣,想著她說的有道理,也不勉強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碗遞給了一旁的丫鬟:“那你記得等會含了參片再睡!”

“嗯!”元娘乖順地點頭。

既然媳婦說有話要和自己說,不外是今天把她氣得吐血的事。這才剛接了庚貼,以後事還多著,想繞過做娘的是不可能的。

念頭閃過,太夫人就先開了口:“元娘,諄哥的事,原是我們不對。那姜松的女兒雖然比諄哥只小十個月,但姜松無官無職,我們家是功勛世家,又出了個皇後娘娘,要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只能小心行事,低調隱忍……”她臉上有幾份愧色。

“娘,我知道。”元娘微笑著打斷了太夫人的話,“您和侯爺都是有見識的人,我知道您這樣做是有原因的。我就是氣侯爺不與我商量。”說著,她抿著嘴笑了解笑,“娘,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是怕自己這一閉眼睛。就再也沒有機會和您說說心裏話了!”

元娘越是不和自己說心裏話,就越說明這事擱在了心裏。

但在這種情況下,太夫人又不好執意去說這個話題。

她只好佯裝生氣的樣子板了臉:“胡說。你還年輕呢?諄哥還沒有娶媳婦,我還指望著你給我養老送終……”話說著說著,想到媳婦這幾年不過是強撐著,眼角就有了幾份水光。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元娘眼角撇了一下屏風,聲音低了下去,有了淡淡的悲愴,“我在家是長女,父母如珍似寶。後來嫁到這裏,您待我如己出,侯爺對我事事尊重。女人能像我這樣,也沒什麽可遺憾的。可我舍不得諄哥,舍不得您,舍不得……侯爺……”說著,眼淚唰唰唰地落了下來,抽泣幾下,好像一時喘不過氣似的,人突然間捂了胸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