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2頁)

硯台的墨已幹涸,她低頭道了句:“遮月,磨墨。”

無人應答,一室靜謐。

付茗頌擡頭一瞧,哪還有遮月,身側空蕩蕩,只有一個聞恕倚在席上看她。

她手中筆墨一滯,還未想好是放下不放下,就聽他低笑一聲:“你打算何時和朕說話?”

這麽長時日,已足夠聞恕分清付茗頌和宋宋的區別。

前世她若是不高興,便也不讓旁人高興,非磨的你也難受才算作罷,今生,恰恰相反,她善於隱忍與藏著。

付茗頌皺眉,他話裏的意思,像是說她故意不理他似的。

驀地,她一怔,好像還真是……

“你生氣了。”男人平靜地注視著她,且語氣篤定。

付茗頌心慌意亂的將狼毫置於筆架上,語速比尋常快一倍,“臣妾生什麽氣?”

說罷,她轉身便要離開,偏被人拽住寬大的衣袖,險些絆倒。

“你不說,朕怎知曉?”

四目相對,付茗頌雙唇緊閉,那意思就差將“我不說”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她就這點最氣人。

聞恕笑裏帶著點逼迫的意思,“你說不說?”

她抿住唇,低頭將衣袖從他掌心中抽出來。

倏地,一陣天旋地轉,男人環腰將她抱起,隨後放在梨木架的長杆上,架子很輕,忽然承一個人的重量,難免晃了一下。

這時他還松了手,付茗頌嚇的緊抱住另一根長杆,雙腳懸空,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說清楚,朕就將你放下。”

付茗頌眼眸睜的更大,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本來就心事重重,委屈重重,叫他這樣一嚇,那雙明眸漸紅,就當著他的面,一寸一寸,眼眶紅了個徹底。

偏偏,她還倔強的低下頭。

那模樣,實在太可憐。

聞恕忍住,忍了又忍,還是伸手將她抱下來。

這個姿勢,付茗頌不得不雙腿盤上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頸上,淚珠子掉了兩顆。

她哭並非委屈,而是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過界了。

明知過界,還是想說。

付茗頌擡起頭,眼睫上還沾著淚珠,雙眸如藏著一灣秋水,含情脈脈。

她一個字一個字道:“畫中人,意中人,皇上心中,究竟還有幾個人?”

要知道,這句話於她而言,多難問出口。

翌日一早,永福宮內全然是另一種氣氛。

沈太後將那三人的畫像攤開擺在蘇禾面前後,蘇禾便盯著那畫像看,看著看著,眼淚潰堤。

那叫個可憐兮兮,我見猶憐。

沈太後無聲嘆息,道:“你是哀家看大的,這是哀家,能給你最好的路了。”

蘇禾捂住唇,哽咽不已:“蘇禾謝過太後,只、只一時抉擇不出……”

沈太後緩緩頷首,“哀家明白,婚姻大事,是該考量,若是這三人皆不合你眼,再換便是了。”

日頭正盛,深秋裏添了幾許暖意。

可蘇禾卻覺渾身發冷,她站在宮中小徑上,呐呐道:“皇上都還未見我,便替我找好了人家……”

夏意見自家主子失魂落魄,輕聲道:“姑娘,算了吧。”

蘇禾垂眸,是她,是她吧,是她煽動皇上與太後,否則怎麽會這樣快?

她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昭陽宮住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蘇禾五指攥緊,“來都來了,不見見皇後,豈非失禮?”

此時,付茗頌悠悠轉醒,渾身上下,僅一件薄衫罩著,胸前青青紫紫,還有些疼。

她手肘抵著床榻,撐起半邊身子,耳畔響起一道聲音——

他含笑道:“膽子大了。”

“你知道恃寵而驕、明知故問,這八個字如何寫麽?”

“朕不是惠帝,你也不是明孝皇後,蘇家女更不是鄒陽郡主,傳言不可信,懂嗎?”

“鬧夠了,氣夠了,能不能睡了?嗯?”

付茗頌愣愣的抱住被褥,恃寵而驕,說的是她麽?

“娘娘!”

遮月匆匆而至,就在床幔外道:“蘇姑娘求見。”

遮月昨日好生打聽了一番,現下面對蘇禾,如臨大敵。

然,付茗頌從床榻上下來時,遮月猛地噤了聲,碰了碰她露在外的肌膚,唏噓不已。

什麽青梅竹馬,什麽險些成為太子妃?

現下最得寵的,還不是她們娘娘?

對鏡梳妝時,付茗頌忽然擡頭道:“遮月,你知道恃寵而驕這四個字,如何寫麽?”

遮月嚇得險些丟了木梳,呈委屈狀,道:“娘娘,奴婢本分的很,從未仗著娘娘疼愛便肆意妄為……”

付茗頌從鏡中與她對視幾眼,半響,“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