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2頁)

聞恕眉頭一揚,走進寢殿,果然見付茗頌趴在紅棕原木桌上,一半臉都埋在臂彎裏,手肘邊放著碗早已冷卻的藥汁。

他沒那麽矯情,就著冷湯冷藥也是能下肚的,可剛才將藥碗拿起,趴在桌上的人耳尖一動,擡起脖頸,安靜的同他對視了半響。

她似是剛從夢中驚醒,神色還有些迷糊,對著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才驚覺他手裏捧著冷了的藥汁。

付茗頌連忙起身,從他手中將藥碗奪過,“冷了,讓人熱熱再下肚,否則折了藥效,不好。”

她嘟嘟囔囔的,將遮月喚進來,遞了藥碗給她。

聞恕垂眸看她,耳邊驚響起宋長訣的話。

——“宋宋是個怕疼也怕死的人,幼年時連只善犬都能將她嚇的大哭,叫針紮一下,甚至能哭上三日,她非惡人。”

——“何況,她已忘的一幹二凈。”

非惡人……可是她對他當真是狠的下心。

怕死麽……那為何不肯低頭求他。

一幹二凈麽……她只是將他忘的一幹二凈而已。

“皇上?”付茗頌拿小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聞恕回過神,見她乖巧的站在面前,強行將思緒從過去的記憶中剝離出來。

他順勢在桌邊坐下,瞧著是有話要說的模樣,拽了拽她的手腕,示意她一並坐下。

“十月二十文試,各部要充納人才,付毓揚上報了名字,你有何想法?”

付茗頌一愣,此乃朝政,不應問她……

何況,她是付家人,說多了難免有失公允……

見她這模樣,便知她從未考慮過這事。

若是隨便換一個人,都難免利用身份為娘家謀利,可付茗頌不會,一來她與付家並無多少情分,二來……

她不敢拿朝事求他,她還是挺怵他的。

付茗頌抿抿唇,“以大哥哥的才能,有六七成的把握是能過。”

聞恕揚眉:“若是落榜,那朕是留他不留他?”

不等她回話,他揉了揉姑娘的發頂,將盤好的青絲弄亂了幾分,“那就留吧,付家人記住你的好,你娘親在付家宗祠,也能體面。”

付茗頌身形一僵,耳邊忽然響起在付家,她要求老太太將生母的牌位立在祠堂的那日,老太太那句“難道要為一個死人,賠上你父親的聲譽”……

付家的活人永遠比死人重要,付家的前程永遠比子女重要,從未有人願意費心,去顧全她的體面,遑論一個牌位。

聞恕倒是沒想那麽多,付毓揚是她兄長,她又是他的發妻,於情於理,問上一句都是應當的。

誰料,她卻走了神。

他在她虎口處輕捏了一下,付茗頌立即回過神,點頭應好,輕聲道了句“謝皇上”。

要事交代完,聞恕起身欲要回景陽宮,忽被扯住衣袖,付茗頌好奇的仰起頭,“皇上去何處?”

這個時辰,他還病著,難不成還要處理政務?

付茗頌皺了皺眉頭,心道如此不好。

“風寒,易過病氣,今夜朕宿景陽宮。”他如此道。

不知是不是老天不配合,他說完這句話,窗外便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風夾著雨撲向窗內,將藕粉繡花布簾吹的飄起。

不及他回話,付茗頌小跑至窗前,探過身子將軒窗闔上,又匆匆跑回來,“下雨了。”

正此時,遮月送了藥來,她瞧著他喝下,將瓷碗遞給遮月,遮月伏身退下。

她看著他:“皇上今夜留下吧。”

聞恕看了眼窗外,朝她擡了擡眉:“不怕過了病氣?受風寒可是要用藥的。”

付茗頌搖頭,朝床榻走去,伸手將床幔往兩邊勾起,“臣妾身子強健,沒那麽容易沾上病。”

聞恕不答,只看她忙前忙後,那纖細的小身板,哪裏也不跟“強健”二字沾上邊。

不過,聞恕確實就沒打算走了。說起來,若是過了病氣……

昨日早就過了,哪還等到今日呢。

翌日朝後,元祿懷裏抱著十幾卷畫像,艱難的從內務府去往禦書房。

誰知今日來了稀客,聞爭。

元祿道了句“恒王殿下”,便將畫卷放置桌案上,“皇上,都在這兒了,京中有身份,年齡又不過三十,還未有家室的,統共便沒有幾人。”

聞爭手裏握著個橘子,沒正形的剝了皮,探頭往前瞧了了眼,正好見其中一幅畫像中的人,巧,他識得這人。

是以,他好奇一問:“這人犯事兒了?”

聞恕擡頭睨他一眼,十分平靜道:“給蘇家相親事,你在宮外,若是有合適的,多留意。”

“咳,咳咳——”聞爭叫橘子噎住,訕訕道了句“真狠”。

蘇禾對他什麽心思,誰人不知?

依他對蘇禾的了解,若是知曉此事,怕又是一頓好哭,聞爭嘖嘖兩聲,抿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