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午時,巍巍宮墻內,斜靠在塌上的女人一身黑色金絲錦裙,金鳳雕花步搖端端正正簪在發髻上,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高貴大氣。
戴著墨綠暗紋護甲的手捧起參湯,緩緩抿了一口:“皇上今日可要抵京了?”
許姑姑接過那飲了一半的參茶,又遞上幹凈的帕子:“回娘娘,是該到了,國舅爺差人在宮外候著,這麽些日子,怕是攢了一堆折子要皇上過目。”
沈太後舒眉一笑,想起什麽嘴角又驀地放平:“他若是能分些心在後宮上,我這會兒早能抱上孫兒了。”
這話,許姑姑就不便多言了。
皇上的心思誰也猜不透,當年他勤於納妃,太後還以為龍嗣有望,誰知一晃幾年,連個皮毛都瞧不見。
這事兒,早成了太後的心病。
外頭有太監挑了簾子,低頭匆匆上前:“稟娘娘,皇上回了宮,這會兒與國舅爺在禦書房議事呢。”
太後搖頭一嘆,就知會如此。
有這般勤於政務的皇帝兒子,她也不知該喜該憂。
——
聞恕尋訪俞州一事,除了沈國公,並未有別的朝臣知曉。
因而他這一去一回,竟是悄無聲息,半點風聲都沒透露。
不過周大人端了俞州一鍋貪官汙吏倒是鬧的沸沸揚揚。
但叫人更驚奇的,還是皇上下旨提拔俞州長史付嚴栢一事。
本調任個長史也不算什麽大事,關鍵就關鍵在,這付家老太太,可是當年因貪汙被貶的工部侍郎之女。
那時這事鬧的全京城都沸沸揚揚,如今上了年歲的官員,都大多還對此事有些印像。
不過到底,也是過去了。
如今的是付家,而非莊家。
此番安置付家府邸的,還是內務府頗得臉的王公公。
付嚴栢或許不知,這王公公在宮裏也是紅人一個,付嚴栢一個從五品官員的府邸,若非有人特意吩咐了,壓根犯不著他親自跑一趟。
王公公在宮裏當差十來年,早成了人精,雖不知這付家裏頭有什麽門道,但總之有門道就對了。
他盡職盡責的領著付嚴栢在新府邸繞了一圈,還樂呵呵的囑咐了好一陣,又道了三兩句恭喜。
付嚴栢待這公公嘮好嗑後,才試探的問:“此次調任京城實乃皇上隆恩,不知皇上可有召付某進宮謝恩?”
王公公笑笑:“皇上近日忙著與國舅爺等一幹大臣商議政務,怕是要在禦書房困上幾日了。”
付嚴栢點點頭,理解道:“是,皇上政務繁忙,應該的,應該的。”
送走王公公後,姜氏便著手分配院落。
這從五品官員的宅子不算大,格局與俞州付家倒是相差無異,姜氏按著從前那樣,很快就分好了院子,又叫人重新寫了匾額,連院名兒都與從前大多一致。
廢了大半日,才總算是安頓下來。
姜氏盡兒媳的本分,攙著老太太繞著新院子的角角落落走了個來回,婆媳二人話家常,付茗頌與莊玉蘭在後頭跟著,也不好插嘴。
見老太太與姜氏已經在前頭的亭子裏坐下,莊玉蘭似是有些無趣,找她解悶道:“茗兒妹妹往後就是與我住同一屋檐下了,我心下是真歡喜,總算能有個姐妹同我做個伴了。”
付茗頌抿嘴笑笑,往老太太那頭看了一眼:“祖母最疼蘭姐姐,往後我若哪裏做的不對,還望姐姐提點。”
莊玉蘭搖頭,又說了些客套話才問:“也不知上回與我們同行的沈公子是哪家的,剛一抵京就不見了人影。”
付茗頌一頓,喏喏道:“祖母不許小輩多問。”
莊玉蘭一噎,只好將其余話都一並咽下去。
不一會兒,姜氏離開,她二人才上前,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太起身。
——
待付嚴栢回到屋裏,姜氏正愁眉苦臉的對著名冊為難。
付嚴栢褪了外袍掛在梨木架子上:“怎麽,母親喚你過去說了甚?”
姜氏擡頭:“說是待你上朝幾日後,與朝臣熟悉熟悉再設喬遷宴。”
付嚴栢不以為然:“喬遷宴自是要辦的。”
“可母親要請國公府的來,你、你說,你這從五品小官,如何請的動國公府,還非要巴巴遞上請帖,豈不是叫人看笑話。”姜氏眉頭擰起。
國公府那是什麽人家,當今太後的娘家,哪兒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能請的動的?
老太太平日裏最有分寸,怎麽今兒撞邪似的竟要請國公府的來。
付嚴栢剛要彎腰坐下,聞言動作一滯,須臾後落座:“照母親的吩咐做吧,如此也好,若是來了,說明他對五丫頭是真有情意,若是被回絕了,日後也能不耽誤五丫頭說親。”
姜氏懵了,合上冊子打量他:“老爺這話…我怎麽聽不明白?”
付嚴栢搖頭一笑,老太太的嘴也是嚴實,抵京前一晚才將此事告知他,他便也沒想再瞞著姜氏,三兩句話將此事頭尾說了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