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頁)

“奴才聽說,付老太太放了五姑娘那日出門。”

這回,聞恕掀眸撇了元祿一眼,搭在書卷上的手終於挪動了一寸。

——

俞州城的廟會算得上是俞州數一數二的大日子,人頭攢動,紅燈籠一盞盞掛在小攤上,混合著吆喝聲,叫人一下找不著東南西北。

付茗頌活了十五年,一次也沒來過這樣的場合,往前她在雲姨娘眼皮子底下,幾乎是日日縮在屋裏。

她被付姝雲拉著四處跑,身上穿的還是昨兒剛做的新衣裳,處處小心,怕叫人給勾壞了。

“四姐姐,四姐姐。”她小喘著氣,“咱們是要去何處?再往前走,可沒什麽人了。”

付姝雲腳步一頓,忽然回頭打量她,隨後才慢吞吞說:“母親讓我帶著你,我也不能將你丟下,要不她回去定要責罵我。”

付茗頌認真盯著她瞧,然後呢?

“我是不得已才帶著你,一會兒去了那地方,回府之後你可不許同人說。”付姝雲唬她。

還不等付茗頌從她話裏反應過來,便被她拉著停在當鋪外頭,一個偌大的“當”字赫然立於眼前。

付姝雲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首飾匣子,叮叮當當地晃出幾個成色並不好鐲子和簪子,熟門熟路的兌了些銀子後,便直奔藥鋪。

隨後,付茗頌便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裏,同一個陌生的男子大眼瞪小眼。

眼看她那位嬌花兒似的四姐姐端來一碗湯藥,面上溫和得要滴出水,還帶著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將藥碗遞過去,“你傷可要好了?”

付茗頌心下突地一跳。

那男子看著病容憔悴,嘴角卻帶著一絲疏離又難掩風流的笑意,“多謝姑娘近日照料,我已大好,只是不知這位…”

付姝雲一怔,懊惱的閉了閉眼,險些將人給忘了,這才轉過來道:“五妹妹,這事兒說來話長。”

付姝雲似是在想措辭,拉著付茗頌走到一邊,抿了抿唇,“就是前陣子,嗯…有一日夜裏,我途徑一條巷子時,見著有個人倒在地上,先生不是說,做人要心中存有善念麽?”

心存…善念?

付茗頌眼皮跳了一下,多年在雲姨娘院子裏生存的直覺告訴她,今日摻和進這樁事裏,怕是要惹麻煩。

“所以我就將人救了,留在藥鋪裏養身子,也算是功德一件,你說呢?”

付茗頌咬著唇,目光戚戚地回望過去。

私藏男子在藥鋪裏,付家家規甚嚴,若是讓祖母知曉,定是要動家法的。

付茗頌像一片蔫兒了的芭蕉,有氣無力道:“四姐姐大可甩開我,何必叫我知曉…”

被看破了心思,付姝雲尷尬的笑了聲,“明日我還得來一趟,怕引起母親懷疑,你近日那麽得祖母疼愛,若是你同我一道出來,是不是好些?”

付茗頌哪敢摻和這件事,一下將手抽出來背在身後,溫吞吞道:“我、我覺得不好。”

“你若是幫我這次,往後付姝妍欺負你,我替你對付她,如何?”付姝雲打著商量。

聞言,付茗頌一頓。

她們說話聲雖小,但架不住這屋子也小。

身後的男人慢悠悠地喝著藥,聽兩個小姑娘商議此事,還頗覺得有趣,唇角一彎,仰頭將藥汁飲盡。

只是誰也不知,這藥鋪正對著的酒樓裏,聞恕立在窗前,盯著藥鋪看了半響。

直至房門被推開,元祿面色繃緊,“皇上,二姑娘拉著五姑娘進的那間鋪子,若是奴才沒看花眼,裏頭的人,似是恒王殿下。”

聞恕顯然也沒料到,眉間倏地蹙起,目光緊落在元祿身上,“看清了?”

元祿猶豫了一瞬,“殿下,應是老毛病犯了。”

聞恕眸色沉下來,擡腳便下了樓,往藥鋪去。

說起來,這位恒王殿下因心口疼的老毛病被太後強扣在宮裏個把月了,前陣子自請離宮去皇家別院調養身子,這會兒莫名出現在俞州,那之前豈不是欺君了?

嘖,嘖嘖嘖。

元祿心中為恒王暗嘆不好,一邊緊跟上,就見一身鮮艷的姑娘滿臉愁苦的在藥材櫃旁躊躇,身後便是一片白簾子,那簾子後頭,正是收容病患的屋子。

顯然,付茗頌是在候著她那四姐姐出來。

姑娘低垂著腦袋,兩彎細眉揪在一起,心中惴惴不安。

原本若只是救人倒也好,可四姐姐瞧著沒少來,這便有些不好了。

付茗頌這一眨眼的功夫,將若是叫人知曉的後果都設想了一遍,連到時候要如何應對姜氏和老太太,都統統在心下演練了一回,再一擡眼,心中那根繃緊的弦似是叫人拉了一下,彈了回來,“噔”的一聲回響——

聞恕狹長的雙眸微微闔了一下,自高而下地望著她,壓低聲音問:“你在這裏,替誰守門?”

付茗頌一怔,沒想他一開口是這句話,下意識擋在了簾子外,活像只受驚的兔子,連連搖頭,“沒,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