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百媚

這段婚約朝夕一開始並不重視。

她在圈子裏待了太久,季家又身居高位,齷齪的事情司空見慣,豪門聯姻是最普通最尋常的一種社交手段。

一樁婚約,定下,取消,是很常見的事情。

所以朝夕也沒把這樁婚約當真過。

而且陸程安也沒當真。

據朝夕所知,陸程安早在她之前就知道這段婚約,但是在那之後,他身邊女伴依然不斷,他流連花叢,從未想過為誰停留。

其實在初見之後,朝夕和陸程安也有過幾次見面,印象最深的一次當屬那次。

城西梁家梁老爺子的七十大壽,給季家發了請柬,季家和梁家素來交好,季家為表重視,特意讓朝夕和季洛甫出席那次宴會。

朝夕向來不喜這種場合,陪著季洛甫完成必要的應酬之後,便找借口離開。

季洛甫叮囑她“不要隨意走動,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畢竟這是你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不能失了禮數。”

“知道。”

但十分鐘能幹什麽呢?

上個廁所都花了一半的時間。

朝夕往洗手間走去。

梁家的洗手間,靠近宴會廳的是給客人們用的,她往裏一看,洗手的地方站了好幾位女眷,似乎是在排隊,抑或是閑聊,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不想參與。

她跟著季洛甫來過幾次梁家,因此知道其他的洗手間。

宴會廳往後,穿過一條過道,再轉彎。

長走廊裏,廊道燈只開了一半,營造出溫馨柔和的安逸氛圍。

打破這片安逸的,是站在不遠處的男女。

女人身形較好,穿著抹胸短裙,白皙漂亮的鎖骨,飽滿挺立的胸部,以及嬌柔發甜的嗓音“陸程安。”

朝夕藏在拐角處,她聽著那二人的對話。

陸程安嗓音含笑“嗯?”

“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喝一杯?我年前在法國訂的紅酒到了,有興趣嗎?”

饒是未經人事的朝夕也聽出了話裏有話。

太過明顯的邀約。

喝酒是其次,酒後才是拉開夜晚帷幕的重點內容。

她很想知道陸程安是怎麽說的,但是等了許久,都沒聽到陸程安的聲音響起。

她困惑探頭,卻看到——

女人背抵著墻,雙手局促地護在胸前,男人雖雙手插兜,但是俯身靠近,二人之間的距離被驟然拉近。燈光像是一種點綴,為這旖旎畫面勾勒出幾分曖昧。

暗香湧動。

男人雙唇一開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麽。

側臉線條精致,有松散笑意浮現。

朝夕突然失了興趣,索然無味地轉身,離開這裏。

再回到宴會廳之後,季洛甫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沒強求她陪著一同應酬,畢竟是季家大小姐,旁人討好她還來不及,她哪裏需要做這種事。

她實在不在狀態,季洛甫於是就讓司機先送她回家了。

她向來不聽任何流言蜚語,鮮少跟風,對於別人口中的——陸程安啊,他長得確實帥,可是有什麽用啊,周更女友這詞你聽過沒?就是用在他身上的,他大概一個禮拜就換一個女朋友——她從未往心底去。

她不喜歡根據別人的描述去評判一個人。

她有著自己的思維方式,也有判別好壞的能力,一個人如何,她必須得接觸過、目睹過、交流溝通過,才能得出結論。

依靠局外人的話語而跟風做出判斷的,都是小學生的行為。

可是在今晚之後——

她才發現,原來所言非虛。

他不僅生了張招桃花的風流面孔,他本身就是風流骨。

他不會為她停下。

朝夕當時,對二人的婚約有著十分清醒的認知,一段毫無感情基礎並且之後也不會有任何感情糾葛的家族聯姻。

或許是重逢以來的種種,讓她突然迷失了。

讓她產生了一種——他或許也會為她停下的錯覺,所以她選擇和他在一起,選擇把這段作廢了的婚約,再次提起,並且履行。

朝夕似乎也緩過了那股勁了,確實,在看到那女人身上披上陸程安的西裝外套的時候,她的天靈蓋像是被人用錘頭狠狠地一擊,腦海反應遲鈍。

生氣,難以置信,甚至還有羞辱感。

種種疊加。

對他的憤怒與厭惡也到了極點。

只是現在緩了過來,她重拾當時的心境。

婚約,是她和爺爺再次應允承認的,她向來說一不二,答應了的事,便不會反悔。

左右不過,再回到當初的認知罷了——和他做一對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也不會有任何感情糾葛的未婚夫妻,互不插手對方的私生活。

想到這裏,她冷靜下來。

於是擡頭,看向陸程安。

她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回到了重逢的那一天,她的眼裏有著比利時晴朗的天,和煦的風,她像是無人區的玫瑰,傲骨盛放,漠土邊境裏卷席著飛揚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