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4頁)

而後大半日都沒事,謝雲苔陪著阿婧練了會兒字就到了晌午。小睡一個午覺再起身,就給他寫信。

二人間的書信每隔一日便要走個來回,有時想來似乎也沒什麽話可說,可一旦提筆,又總有得寫。

謝雲苔就告訴他,這兩天安西冷了。風刮得厲害,出門走一走都覺臉吹得疼。夜裏窗外也風聲嗚咽,攪得人心神不寧。

“沒人抱著我睡覺,風聲聽來更冷了。”

她把這句話直截了當地寫了上去,反正也不會有外人看。

信封封好著人送走,謝雲苔輕嘆一聲,又往案頭的小木筒裏添了根竹簽。

這是她拿來計數的竹簽,每日添一支,算他離開了多久。

望著木筒愣了會兒,謝雲苔將它拿起來數了數,原來也沒過多久,將將十來天而已,只是在她心裏已如斯漫長。

原來相思是這樣的感覺呀。

她曾在書中讀到過男女之間的相思,用文字書來,旁觀者總會覺得是酸甜的、微苦的。現下她倒沒覺出什麽酸甜,也沒覺得多苦,只覺日子變得很慢,也很靜,心裏總莫名覺得缺了點什麽,空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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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夜幕再度壓下來,一切復又變得悄無聲息。許多爭端原就只是在暗中湧動著的,明面上總是一派平靜,只是一處處安靜的豪門深宅之內,關上門的人們各自是喜還是愁就只有天知道了。

宮中,六皇子的院落不知不覺已變得與從前有所不同。從前這裏總是冷清得很,除卻阿才就只有三兩個宮人,院中草木疏於打理,逐漸也變得淩亂不堪。

眼下,宮人雖仍是不多,但草木一應被精心打理過,廊下原本脫了漆的柱子也已上好了新漆,宮中下人們察言觀色的本事可見一斑。

然六皇子一時並無心思為此高興,幾乎大半日都在屋裏踱著。床邊的木架上搭著一身玄色的天子冠服,正合他的身量。

這是今日晌午偷著送進宮來了,經了幾道手才到他手裏。眼下皇位尚無定論,皇長子已起兵返京,殷臨晨雖看似離皇位只一步之遙,近幾日卻禁不住地退縮,沒膽量直接坐到那皇位上去。

擁護他的朝臣自然著急,這身冠服便是他們送來的,個中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在催他盡快登基,穩住局面。

殷臨晨心裏慌著,舉棋不定。冠服厚重的玄色都因此變得刺目,讓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這些日子,他的心潮實也起伏了幾番。

最初對七弟下手時他不免是有些慌的,到底是一條人命,又是這麽多年來雖算不上和睦卻也一直叫他六哥的人。阿才去辦這事那天,殷臨晨一徹夜都沒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陣陣地出冷汗。

直至幾日後七弟離世,他心底忽而掀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快意。就仿佛被禁錮已久的魔倏爾掙脫束縛,一場廝殺之後嘗到了鮮血帶來的甜頭。

之後再向兄弟們下手時,他就沒了那晚的顧慮。他盡興享受著這種暢快,一壁回憶這些年來受過的委屈,一壁設想他們離世時的慘狀,覺得這便叫報應不爽。

再到中秋那天,他又緊張起來,畢竟給父皇下藥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事情一旦敗露他會死無葬身之地。可一切就還是這麽順順利利地成了,仿佛有神相助。

於是短暫的緊張之後便是狂喜,皇位已在眼前,從前不敢想象的一切都變得唾手可得。

他快刀斬亂麻般的料理了四哥,想著過些日子等京中安穩下來,再悄無聲息地了結掉遠在安息的大哥。可那麽快,就聽說大哥要回來了,還帶著幾十萬大軍。

他實在沒想到大哥手裏竟有兵權,此前被父皇差去“查辦”大哥的丞相亦成了輔佐大哥的人。局勢似乎一下又變了,他雖身在京中卻生了懼意,心下總覺得自己會鬥不過大哥。

但若鬥不過,大哥也是不會放過他的。父皇的命、兄弟們的命,他手裏已經沾了那麽多血,大哥只消繼位必與他算個清楚。

腦中將這筆賬掂量了許多遍,殷臨晨看向那身冠服,覺得愈發刺目:“阿才。”他駐足。

阿才忙上前,殷臨晨冷笑:“你去告訴他們,既有意表忠心,便幫我絕了後患。”

阿才一怔,旋即會意:“您是說安西王?”

“還有蘇銜。”殷臨晨眼底一片陰翳。

這根刺紮在他心頭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誠然蘇銜曾幫過他,但這麽多年來他總時時在想蘇銜憑什麽在父皇眼中奪盡光輝。那點子幫襯看著便更像施舍,讓人難受。

“安西王的命,蘇銜的命。”殷臨晨冷涔涔地笑著,“還有安西王的兒子、蘇銜未降生的那個孩子……皆是我的後顧之憂。”

他承認這其中有許多皆是私仇,而非公事。可既然已要登基,天下都是他的,還有什麽公私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