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夜

沈月霜聽得連連點頭,“奴婢也聽說過蘭陵王因為過分俊美,只能戴面具上陣殺敵的典故,軍中無威不立,陛下這般好看,只能……”

她一句話沒說完,突然想起一個關於楚王的傳言,他是極厭煩有人議論他容貌的,還有因此丟了性命。自己無意間竟然犯了這麽大的忌諱,頓時一張小臉兒煞白。

雲舒卻沒有她預料中的勃然大怒,隨意地笑道:“無妨,朕知道自己豐神俊朗,照著鏡子自己都看得入迷……”

突然哢地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話語,轉頭望去,是謝景手裏的白瓷調羹碎成了兩截,落在地上。

是摔碎的,還是……雲舒未及細思,對面謝景起身,冷冷道:“喝完了,多謝陛下賞賜的茶!”

俯身撿起調羹,後退兩步,“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沈月霜也清醒過來,趕緊跟上她的腳步,垂手躬身侍立在一旁。

氣氛又恢復成涇渭分明的君臣主奴,

雲舒也不在意,笑著吩咐道:“將這裏收拾一下,再將書架丁字櫃第三層的兩本書給朕拿過來。另外準備筆墨。”

兩人轉身忙碌起來。沈月霜在書桌前擺開筆墨紙硯,而謝景去找書。

《揚南郡風物行》,看著書名,謝景心神微動,這本書她知道,是一本前朝大儒寫的遊記,描述遊歷揚南郡的種種經歷。

這個冒牌貨是揚南郡的人?或者跟這本書的主人有關系?

謝景將書遞過去,狀似無意地問道:“陛下可要《素心齋記》?”是同一個作者的詩詞合集,比這本遊記有名多了。

“不必了,朕只是覺得這本書有意思。”雲舒當然不會去看那些枯燥的詩詞文章。

謝景不再試探,退到了旁邊。

看了片刻的書,雲舒起身到了桌邊,開始練字。

這是她穿越以來最痛恨的工作了,毛筆字什麽的,身為一個現代人怎麽可能會啊!

每到這個時候,雲舒就恨,為什麽原主不是個文盲!!!

作為一個童年是流浪兒,少年被歧視被打壓,之後投奔戰場的武夫來說,不是文盲簡直不像話!你對得起淒慘的童年嗎?

站在旁邊的謝景突然打了個噴嚏。

雲舒擺開宣紙,一邊練字,滿心怨念。

偏偏原主是個狼人,返京之後發現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並沒有自暴自棄當紈絝,反而拿出十倍百倍的勁頭兒,將所有落下的功課一樣樣補了回去。讀書練字的習慣哪怕在最危險的戰場上,也從不懈怠。

謝景悄悄揉了揉鼻子,偏頭偷看雲舒寫字。

只看了兩眼,她就覺得眼睛要瞎,這是什麽狗爬一樣的東西?!江圖南夏德勝他們一定是都背叛了自己,不然不可能瞎成這樣吧!

雲舒看著字帖上的成果,也不太滿意。

穿越過來之後,還承擔著批閱奏折這樣的重任。幸而原主剛剛當上皇帝,新皇朝,新規矩,雲舒將奏折的批閱方式簡化為對勾畫圈為主,又重點練習了準、否、另議這幾個字,才勉強應付了過去。

原主的字不僅工整,還帶著一種淩厲的氣勢。雲舒練習了這麽多天,進度有限。

這個冒牌貨在模仿自己的筆跡,謝景很快發現了,又陷入迷惑。

筆跡這種東西不是應該一開始就先練習好嗎?假冒皇帝這種驚天動地的陰謀,謝景無法想象會出現這種紕漏來。

練完了幾張字帖,雲舒卷起來直接扔到了旁邊的茶爐子裏,火苗吞噬紙張,不留痕跡。

沈月霜看得詫異,她並沒有看清楚雲舒寫的內容,只以為皇帝寫了什麽朝政機密,不想泄露,自然也不敢多問。

謝景卻知道他是不想留下痕跡。看來這乾元殿也並不全是冒牌貨的人,否則何必如此謹慎呢。她垂下視線。

在東書房蹉跎了一個下午,雲舒去用晚膳了,臨走之前,還體貼地向兩人叮囑一句,“朕今晚不過來了,你們早些歇息吧。”

送走了皇帝,沈月霜大大松了一口氣。

只覺得這一天的工作無比充實又處處新奇。

原來給皇帝當女官是這樣有意思的活兒,皇帝比預料中的還要溫柔可親。

記得前兩年在信王府的賞花宴上,也曾經遠遠看到過一次楚王殿下,驚艷於少年權臣的俊美冷酷,也畏懼於那肅殺凜冽的氣度,誰能想象,私下相處起來,竟然是這般春風化雨的態度。

比起意外,更多的是一種隱秘的歡喜,皇帝這樣溫柔的一面,自己是極少數的能見到的女子了吧?

“傳言真的不能相信啊。”走在回去的路上,沈月霜忍不住笑起來,小聲道,“陛下真是個好人,風趣又體貼。”

轉頭卻看到謝景冷若冰霜的臉龐,趕緊低下頭。

“只是一杯茶水,就覺得是個好人了嗎?”謝景語調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