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夢?虎王的第一反應是被耍了,兇悍地捏起拳頭:“你找死?”

靈香山君輕輕笑了聲,意味不明地說:“虎王真是報仇心切,連家門口的事都沒有注意到。”

虎王正要發怒,卻見豺兄弟給自己使了個眼色,方才忍下了。

赤妖王目光閃爍:“你說的夢是什麽意思?”

“多年鄰裏,我也不瞞兩位。”靈香山君一嘆,肅容道,“十四洲要出大事了。”

妖修們沒啥反應,甚至可以說毫不動容。在他們看來,只要不妨礙到自家地盤,天塌下來也不關自己的事。

靈香山君很熟悉他們的尿性,慢悠悠地加了句:“兩位再這麽打下去,指不定要給南洲的同族們笑話。”

虎王終於開始不安:“和南洲又有什麽關系?”

“不止是南洲,西洲、北洲、東洲乃至魔洲,都會有人到此。”靈香山君面向西方,遙遙眺望,眼神裏仿佛藏著什麽秘密,“你們可知所為何事?”

“為何?”金月娘接話。

靈香山君笑了,緩緩道:“他們在等一個機緣,那也是我們的機緣。諸位,我妖族振興的機會到了。”

眾妖嘩然。

遠處圍觀的遊百川聽到這裏,不再逗留,擰身躍起,矯健的身形一下沒入茂盛的密林中。

事情遠比想象中復雜,他要好好想想該怎麽辦。

*

殷渺渺打卦打出了個絕世崖,心裏信了八成。然而謹慎起見,還是等到松之秋也蔔出了同樣的結果,方才確定了這次的目的地。

從紫微城到絕世崖,以元嬰的腳程不過幾日。

他們若是悄悄地過去,誰也不會驚動,但殷渺渺做事,向來講究有備無患,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所以拖了幾日,抽空和孔離見了一面,想打探一些消息。

這一下,還真給她問出了些有趣的事。

仁心書院的儒修和道修不同,他們的“道”更具象化。比如孔離,這位殷渺渺的同屆生就是“以書入道”,也就是借書法的殼子領悟大道。

他會寫各種各樣的字體,不同的字體能使出不同類型的法術。中正端莊是土系法術,尖銳鋒芒是金系法術,狂傲瀟灑是火系等等。

聽著酷炫,就是鬥法的時候比較捉急,畢竟打得正激烈的時候找到空隙寫字也不容易……咳!

總而言之,儒修的“道”在十四洲也是獨樹一幟。

而孔離有個師叔,乃是仁心書院丹青院的老師,以畫入道,綽號“醉狂生”。閑著沒事就喜歡喝酒,喝了酒就喜歡畫畫。

畫天、畫雲、畫草木、畫螻蟻,就是不畫人。

因為他認為,人這種東西最假,知人知面不知心,遠不如世間的花草樹木螻蟻飛禽來得“真”。他要求得畫中道,就絕不能畫人。

然並卵,戒律這種東西,很多時候就是來破的。

一次醉酒,得見美人,這手就不聽腦子使喚了。等醉狂生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畫了個美人圖。

他懵逼了。

他覺得自己要完了。

但長生未得,怎麽甘心就此止步?他思來想去,終於想到了個辦法,活人太假,死人卻真,只要美人變成了骷髏,我的道依舊是完美的。

他決定殺了這個美人。

這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肖像權被侵犯也就算了,還因為別人的意志不堅定,惹上殺身之禍,真是日了狗了。

然而沒辦法,在修真界,修士面對心魔就是有這麽兩個主流做法——要麽自己熬過去,解開心結,要麽把妨礙自己的障礙解決掉,一了百了。

幸運的是,這個美人是念奴嬌,並沒有紅顏薄命,血濺三尺。

她面對莫名其妙動手的醉狂生,微微一笑。

然後,把人摁住了。

待問明了前因後果,她也不殺人,反而把人送回了仁心書院,讓他們自行處理。

仁心書院羞愧得無地自容,指天發誓一定會好好處理。於是,醉狂生就被院長關了五百年禁閉,意思很明顯——你要麽自己克服心魔,要麽就去死,別給書院惹麻煩。

當然,仁心書院的小黑屋不是地牢,只是一個封閉的院子,甚至還提供畫具讓他繼續參悟。

醉狂生一個人待了五百年,除了偶爾院長去瞧一瞧外,見不到外人。而他畫啊畫,悟啊悟,終於又悟出了新的道理——我所見的,都是我心裏想的,我心裏想的,就是我內心的“真”。

而後,他就不再執著於人和外物的區別了,美人和花,看在眼裏,留在心裏,都是自己意識的投射罷了。

想通了道理,又被罰了五百年,院長覺得可以放出來了。

半個月前,孔離就跟著師父一起,把這位師叔接出了小黑屋。為了慶祝禁閉結束,喝了些酒。

醉狂生喝醉了,拿起畫筆就開始塗鴉。

他畫了九張畫,裏面都是一座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