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任無為突然很後悔沒帶殷渺渺過來。

陰謀詭計還好說,人心曲折著實難以揣摩。他就不明白,好端端的,方無極插一腳幹什麽,還非要殺雲瀲,受什麽刺激了?

他懵逼,雲瀲淡然,朱蕊是完全沒想到。

她只看到了方無極步步緊逼,甚至在雲瀲和任無為對付旁人時出手偷襲。倘若他心裏還有一星半點對她的情意,怎會這般狠心?

失望過無數次,猶豫過無數次,這一件事終於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心如死灰,喃喃道:“你要殺我師兄,就先殺了我。”

然而,說是這麽說,她望向方無極的眼中卻藏著一絲期待,渴盼他心裏依舊顧念著她,並非口頭上說得這般絕情。

美人妙目含淚,恰似晨曦裏含苞待放的鮮花,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軟了心腸。方無極不是沒有過動搖,可一想到她是為別人求情,之前又故布疑陣假死脫身,又狠下心來——她可曾想過,他得知她死訊的時候,該會有多麽痛苦?

既然她不曾為他考慮過,他又何必心慈手軟?念及此處,他的面容愈發冰冷,淡淡道:“這是在威脅我嗎?你以為你是誰。”

刹那間,朱蕊心中最後的火苗也隨風熄滅了。她閉上了眼睛,想道,大概就到此為止了,恩斷……義絕。

如斯想著,臉上自然流露出三分決然之色。

方無極整個人如墜冰窖,遍體冰涼,心頭卻有一把邪火燒得旺盛,雙目赤紅,活像是要吃人。

“咳!”任無為裝模作樣咳嗽了一聲,板起臉道,“什麽要死要活的,都給我退下。”

朱蕊咬牙沒動。她既然現了身,自然不肯躲在後面苟且偷生。方無極就更不會聽他的了。

而天煞好不容易逼得朱蕊現身,正琢磨著該如何動手才萬無一失,哪裏會讓她真的離開,意味不明地勸道:“人家同門情深,無極魔君何必強求?”

什麽叫火上澆油,這就是了。

方無極果然忍受不得,冷笑一聲:“那我來做這個惡人好了。”話音未落,人已掠至跟前,流星如飛箭射落,避無可避。

雲瀲側身避開,擡起的視線與方無極赤紅的雙眼對了個正著。

方無極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妒火灼燒的面孔,因此也注意到,他竟然有著一雙極其清透明澈的眼眸,宛若一泓清水,不染雜質,又皆了然於胸。

他什麽都知道。

方無極心裏一突,妒恨像是千萬只食肉的螞蟻,不停地啃食著他的心臟。而雲瀲瞧見他的神情,卻沒諷刺,也沒笑話,只是靜靜地微微一笑,白色的衣袂翩躚而過,叫人想起雲海上的仙鶴。

十四洲的天之驕子很多,方無極算一個,身份、實力、地位,一概不缺。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越是清醒自傲的人,越不會自我蒙蔽。

這一刻,方無極清晰地意識到了雲瀲的超然,與他醜陋的嫉妒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很久以後,他再想起這一幕,方才明白,自己因愛生怖,人之常情,而雲瀲無情無愛,故而永遠不起波瀾。

他的嫉恨全然沒有必要,可是當時,怒火沖頭,如何能夠想得到呢?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唯有一個聲音:殺了他。

他也這麽做了。

天煞很好心地收了手,將這個對手送給方無極對付。而他自己,看似對上了任無為,實則眼角的余光從未離開過朱蕊。

靈源為天地之陽極,能融入世間萬物。有的時候,它會寄存在某個法器上,為運氣好的路人提供機緣,有的時候,又會化作山間的靈泉,滋養著一方土地。

正因如此,它來去無蹤,極難捕獲,不像陰極那麽好對付。

要是貿然殺了這丫頭,靈源逃遁,再想找就麻煩了,得想個萬無一失的法子。天煞一邊遊刃有余地和任無為周旋,一邊盤算著計劃。

雲瀲的情況越來越不妙了。

天煞的領域始終牢牢鎖定著他,能毀滅一切的魔氣虎視眈眈地尋找著機會。而方無極借力打力,下手極狠,幾乎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朱蕊修為不行,眼界卻非尋常金丹可比,哪裏看不出來他的狠辣,有心想幫忙,卻深知不能亂來,沒有看準機會便動手,反而會給大師兄添亂。

怎麽辦?她竭力鎮定下來,思索著對策。

兩重不同但都十分驚人的魔氣化作兩只巨掌,緩緩朝他壓攏過去。清瑩的靈氣還在支撐,然則難掩頹弱。

朱蕊抿緊了嘴角,有了法子。

她輕盈地躍起,猶如一片羽毛沖進了天煞的領域。

元嬰修士的力量迎面撲來,好比重錘敲擊在了她的胸口面門,五臟六腑翻江倒海,溫熱的鮮血自口鼻中流下。

“出去。”雲瀲道。

朱蕊咬破舌尖,頓時,一重重綠色的花葉纏繞住她的胸腹,編織成了堅硬輕薄的鎧甲,牢牢阻攔住了魔氣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