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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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新添了一位小姐,老國公爺大喜,親自擇了“渺”作為名字。待到洗三禮時,宮裏的皇後也賜下布帛珠寶,榮寵無限。

路人感慨,都說女兒是賠錢貨,也要看是投胎到了誰肚子裏。這殷姑娘的父親是國公府的嫡幼子,母親是下嫁的公主,且國公府三代皆是男丁,兒子孫子不值錢,這女兒卻是頂頂稀罕,定然是榮華富貴過一生。

事實也正是如此,作為府中唯一的女孩,殷大姑娘自打生下來便過上了眾星捧月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提,凡是出門,定然是一腳出八腳邁,呼奴喚婢,好不威風。

但這樣顯赫的出生,卻沒把殷姑娘養成刁蠻任性的千金。她溫柔嫻雅,待人和善,很得奴仆們的敬愛。

然而,盛贊背後,殷姑娘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錦繡華服壓垮肩膀,金蒓玉粒噎著喉嚨。她並不開心,隱約覺得自己想要的生活並不是這樣的。

可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唯有沉默。

就這樣,她慢慢長大了,愛慕者甚眾,可他們都比不上那個人——他是堂哥的同窗好友,名為彌歸,是儒學大家的親傳弟子,十七歲就中了解元。

在書院時,他就以出眾的才學折服了世子,引以為好友,並帶回家來做客。當時他只是一介白丁,卻得到了國公爺的青眼,直接邀請他在家裏住下。

白衣名士,少年風流,引得無數侍女春心萌動。

而彌歸也是知慕少艾的年紀,在一個山花爛漫的春日,他對殷家唯一的姑娘一見鐘情了。

他不是孟浪的人,只借著踏青燈會的時候,見縫插針地與她說話,偶爾折花送燈,便是含蓄地吐露心意了。

殷姑娘喜愛他少年意氣,含笑應了。

兩人的感情逐漸升溫,很快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闈。

俗話說得好,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喜事莫過於此。彌歸知曉終身大事須慎重,故而允諾,只有金榜題名,才會請師父出面提親,若是落榜,再無顏面見她。

殷姑娘卻道無妨,只是彌歸自有打算,要她放心,不曾聽勸。

多年寒窗,終究換來金榜題名。彌歸高中探花,卻出人預料地在金鑾殿上為父鳴冤。原來,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在世時,曾是先帝時的高官,後不幸為人汙蔑,冤死獄中,母親郁郁而亡,留下他被老仆養大。

他陳訴冤情,字字泣血,又有諸多鐵證,聖上大驚,下令調查此事。三月後,幕後主使自殺,彌家冤情昭雪。

彌歸再無遺憾,說到做到,請師父出山,向殷家提親。誰知國公雖然愛惜他的才華,也看好他的未來,但探花三年就有一個,當官又得從頭開始,哪裏比得上超品國公的孫女,公主的女兒呢?遂婉言拒絕了。

“我對你一片真心,在你祖父眼裏,卻比不上那些勛貴人家。”梅林中,白雪下,他冷冷一笑,“可是我終究不會永遠是個七品小官。”

殷姑娘看了他好一會兒,問:“你真的很想娶我嗎?”

“自然,莫非你也懷疑我的真心?”他反問。

她便說:“好罷,我去和祖父說,就怕你會反悔。”

彌歸賭咒發誓,說能娶到她,一定珍之重之,決不相負。

殷姑娘回去了,說動了母親為自己遊說,國公的態度略有松動。然而,幾日後的瓊林宴,傳來公主垂青彌歸,請皇帝賜婚的消息。

而他……答應了。

殷姑娘找到他,說:“你要做駙馬了嗎?”

那一刻,彌歸的心裏閃過快意,原來他也是俗人,始終耿耿於懷。但當郁氣散盡,占據胸膛的卻是濃濃的無奈和遺憾:“皇命難違。”

“我和公主,你更喜歡誰?”她不曾指責,如斯問。

“自然是心悅你。”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說:“那我們成親吧。”

彌歸愕然:“什麽?”

“你回絕公主,我嫁給你,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好嗎?”她問。

彌歸苦笑,縈繞在心頭的不甘和諷刺漸漸消散。他想,她一介貴女,肯說出這樣的話,必然是極其愛我的,如此我一番心意,也不算是辜負,遂好意勸道:“聖上已經下旨賜婚,如何能夠回絕?”

“你不能試試嗎?”她問。

彌歸從不知她竟這般天真,苦笑不已。忤逆聖上,輕則貶官流放,在窮山惡水中消磨殘生,重則處死,多年辛苦付諸東流。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總要光宗耀祖,方才對得起父母和恩師。

她看他不語,又道:“我們也可以私奔。”

“萬萬不可!”彌歸脫口道,“聘者妻,奔者妾,姑娘不該拿終身大事玩笑。”

“我並不曾玩笑。這世道才是個玩笑,皇命之下,你就不得不娶不喜歡的人,我的婚姻,卻得由父母說了算。”她仿佛很不解,“憑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