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蓮生啊,我最不喜歡你這樣,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沒有功夫想你?”殷渺渺說著,將一物懸在他眼前,“你看這是什麽?”

露華濃一看,也不是什麽名貴東西,不過一塊用紅繩系著的琥珀。可他心裏喜愛得不得,路上記得給他帶東西,一塊破石頭都是珍貴的,口中卻道:“喲,去了趟大名鼎鼎的素玉秘境,給我帶個塊石頭來,不會是路上撿的吧?”

“不識貨,琥珀是沒什麽值錢的,圖個新奇罷了。”殷渺渺晃一晃指尖上勾著的紅繩,“這紅線可是我本命法寶上的,我求了師父斬了一段下來呢。”

她現在所用的本命紅線是以螭龍褪下的皮和極其堅韌的蠶絲煉成的,以她自己的修為尚且斬不斷,麻煩了任無為才割了一小截下來,串了琥珀博美人一笑:“怎麽樣,不要就算了。”

“寒磣。”露華濃睨她一眼,卻把琥珀直接系在了手腕上。

殷渺渺把頭擱在他肩頭:“現在你信了吧。”

露華濃側過頭,親吻她的眉毛:“不是很信,讓我試試你。”

“試我什麽?”

“試你有沒有偷吃。”他的吻落到了她的頸邊。

殷渺渺非常樂意接受他的試探,並且以積極的態度表達了自己的清白。

一番雲雨後,露華濃才算滿意了,打趣道:“看來在秘境裏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殷渺渺懶洋洋地窩在柔軟的被褥裏,口唇都不想掀,用鼻子“嗯”了聲算數,小別勝新婚,真是要了她半條命了。

見她這般,露華濃不好再欺負她了,親昵地貼著她的臉頰:“這一路危險嗎?”

殷渺渺想了想:“還可以。”素玉秘境一行,虛古派純粹是試煉,惡蛟作戰也並非她孤身一人,雖然受了點皮外傷,總得來說不算危險。

殷渺渺說不危險,露華濃是不信的,說還可以,那應當就是真的沒什麽大事:“可曾受傷?”

“不過皮外傷。”殷渺渺渾不在意,止疼露比止疼藥還要用,一喝下去什麽苦頭都沒吃,比她在陌洲困在巖漿下幸福太多了。

露華濃這才稍稍放了心,復一想,又悲哀起來:問這個做什麽呢?他既不能陪她同去,與她風雨同路,又沒什麽能幫到她的,嘴上關心兩句,一點用處也沒有。

何況,就算她是真的受了傷有了麻煩,也不會同他說的。說到底,他什麽忙都幫不上,空有一副皮囊……念及此處,就是深深一嘆。

“好端端的嘆什麽氣?”她笑笑,“又是你的心事,什麽時候同我說?”

他道:“既然是心事,怎麽會同你說?”

“我辦不到?”

“辦不到。”

她想了想:“是我失憶的事嗎?”

失憶?露華濃怔了怔才會過意來,忽而發現自己已經忘記這件事很久了,剛重逢時耿耿於懷,如今相處與過去並無二致,他就慢慢不去想了,乍一被她提起來,竟有隔世之感。

他久不答話,殷渺渺以為是自己說對了:“和我說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好嗎?我想聽。”

第一次見面?露華濃唇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來。

那天,雲光城裏飄著蒙蒙細雨,是個不適宜出門的日子。他剛剛搬到搬到沉香閣,正等待著自己的第一個客人。

很早很早,早到他知道自己命運的那天起,他就在想第一個客人會是什麽樣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是粗鄙還是文雅,是溫柔還是暴虐……最初的幻想總是美好的,後來看多了血案,才知道孩子的想象實在太天真。

緣樓裏的人是待價而沽,鼎樓裏哪天不擡出去幾個死人?都是被采補死的。在這種地方,最受重視的不是最美的最會來事的,而是體質最好的。

修士最在意的是修為,是長生,美色不過是附屬品,以他的姿色,縱然能夠博得幾分憐愛,也很快會因為采補不了幾次就被厭棄。再說了,被采補後的人容顏憔悴,或許只要一夜,他就連最後的美色也沒有了。

珍萃節時,他對殷渺渺說過,曇花只開一瞬,有些生命亦是如此。這不是有感而發,而是他從前真實的心情寫照。

掛牌的日子越來越近,他也就越來越害怕,怕被人當做玩物褻弄,怕被人采補到死,也怕得罪了客人,死也白死了。

惶惶不安中,她帶著黃金蓮花來沉香閣尋他了。

細雨飄飄,他透過窗欞看見從回廊裏走過來的人,是個白衣烏發的年輕女修,唇角含笑,似乎是個好脾氣的,心裏就莫名松了口氣。

等說了兩句話,更是確定了自己的運氣不錯,對方性子很好,聽他彈琴,看他泡茶,給夠了時間讓他做心理建設,抱他的時候是抱住他的肩,把頭挨在他肩上,好像是尋常姑娘抱著情郎。

在燕好前,她與他一道枕在山枕上,面對面對望著,帳子裏有一點一點的小火星,仿若是螢火蟲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