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殷渺渺沒有想到,自己就這樣放過了一個可以輕而易舉騙回一團地火的機會,說給別人聽,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尤其坑蒙拐騙真算不了什麽大事,就像她曾對飛英說過的,好人不長命,壞人會飛升,善惡本來就是人類的概念,名門正派伸張正義,邪修不擇手段,雙方勢同水火,千萬年來爆發過多次沖突,但天道是無所謂正邪的。

修真界的天道就好像是時間,亦像是自然,是弱肉強食還是懲惡揚善,它都無所謂,它都一視同仁。

做不做某件事,取決於道心如何。殷渺渺不認為自己是君子,換做是沒有開靈智的東西,可能早就被她揣進儲物袋裏了。

但這團火,有了自己的意識。

它會和她交流,它有自己的想法,一團火居然會覺得無聊,居然會想去看看世界,多麽不可思議!她驚奇之余,只能把它當做平等的生命來交流。

自由……自由是很寶貴的,她想它明白。

“我有個問題。”它說。

“你問。”殷渺渺好奇它會問什麽。

“你能活多久?”

殷渺渺笑了:“這就難倒我了,運氣好,我能修成正果飛升,與天同壽,運氣不好,我可能明天就會死。”

“我明白了。”它不是真的在說話,而是通過神識傳遞自己的想法,訊息有些散亂,但殷渺渺還是理解了,“我快要死了,但還可以活很久,比人類要久,你死了,我就自由了,你飛升了,我也自由了,和你交換,帶我出去,可以聽你的話。”

這是一個交易。它可能不知道“交易”是什麽,可已經這麽做了。

殷渺渺想一想,又問:“如果我死了,你被別人奪走呢?”

“喜歡他,就跟著他,不喜歡,就燒死他。”它說。

殷渺渺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那好吧。”

收服這樣的異寶,用的自然是心頭血,沒有反抗,認主很快就完成了。

殷渺渺道:“你可以住在我的丹田,但在我身體裏的時候不能燃燒,我會死的。”

“好。”它收斂了所有的火焰,縮成了米粒大小,安安靜靜地躲進了她丹田的池塘,“我喜歡這裏。”

殷渺渺的丹田只有火靈氣,它覺得舒適極了,燃燒了千萬年,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累了。”它居然那麽說。

殷渺渺問:“那為什麽之前要不停地燒呢?”

“天意。”它喃喃說,“原來這裏有很多的水,大家都不喜歡,就向天祈求,我就出生了,一直燒,一直燒,把水燒幹了我也不敢停……後來,就習慣了。”

殷渺渺怔住了,難道陌洲常年幹旱……打住,不要再想了。

地火一消失,巖漿的溫度仿佛也冷了下來,殷渺渺故技重施,一點一點將自己推回了原處。

她從巖漿裏浮出來。

口鼻一接觸到空氣,她就迫不及待地喘了口氣,不能呼吸雖不致死,但怎麽都覺得胸悶難受,這下好多了。

不等她睜開眼,就聽見有人罵了句:“操!什麽鬼?”

聲音還很耳熟。

殷渺渺想了想,想開口說話,嗓子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聲帶被燒壞了,又摸自己的臉,觸手所及,全是凹凸不平的肌膚,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

失聲,失明,毀容。

她只能用神識傳去訊息:“是我。”

“殷渺渺?”向天涯大為震驚,上上下下瞧著眼前的怪物,“你怎麽搞成這樣?”

“看起來是不太好。”她從巖漿裏掙脫出來,法衣被灼化,說衣衫襤褸一點兒不誇張,“可怕嗎?”

向天涯哈哈一笑:“紅粉骷髏,太刺激了——咳!”話未完就重重咳了起來,像是肺按捺不住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他渾不在意,邊咳邊笑,“咳咳,完了,被你這麽一刺激,我要看破色相了。”

殷渺渺踩上了結實的地面,燒焦的皮屑像是落葉般飄落:“很好,不如你也去這巖漿池子裏滾一圈,一定能大徹大悟,立地成佛。”

“那還是算了,我還是很珍惜我的臭皮囊。”向天涯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吐出了好幾口鮮血,混雜著內臟的碎片,格外可怖,“媽的。”

“你怎麽回事?”她問。

向天涯擺了擺手:“一會兒和你說,我得緩緩,咳咳。”

看他情況不妙,殷渺渺沒有再問,坐下療起傷來。

靈氣在體內流轉,滋養著被灼傷的血肉,燒焦的肌膚漸漸愈合,底下長出了鮮嫩的新肉,脆弱的頭發不斷脫落,新的毛發從毛囊中不斷生長。

這樣的新陳代謝,比普通人類嬰幼兒時期還要快,靈氣作為一種不知名的能量,實在神奇。

殷渺渺受的傷看似嚴重,實則都是外傷,過了五天,她的舊傷愈合結痂,慢慢脫落,就好像是脫了一層皮似的,裏面的人宛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