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殷渺渺從昏迷中醒來,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在何處。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隱約能看見些許事物的輪廓,幾步之遙有一束圓形的光,是這裏唯一的光源。

她眨了眨眼睛,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她坐在地上環顧四周,很快認出這是一個山洞,只有半人高,四五米深,鋪在地上的稻草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腳邊,零星散落著一些辨認不出來的骨頭。

這是哪兒?殷渺渺竭力在腦中搜尋著記憶,只能想起自己的姓名、家庭、職業等基本信息,再往前追溯,有些事情也記不起來了。

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這兒的,這又是哪兒。

她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幾步,看清了那光源原來就是洞口,外頭一輪明月高懸,地上積著薄薄的一層白雪。

這是冬天的夜晚,應該會很冷。

她想著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忽然怔住了。她穿著一件齊及腳踝的月白色冰裂梅花紋長裙,布料柔軟貼身,可既不是絲綢,也不是棉麻,她認不出來是什麽材質,而且只有那麽薄薄一層。

可外面冰冷的空氣也是真實的,她確定這就是冬天,但大冬天只穿一件也不覺得冷,不可能是她的體質。

難道是穿越了?殷渺渺伸出手,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手掌,這雙手潔白細膩,指若青蔥,沒有一絲老繭,一看就知道從沒有幹過粗重的活計。

這的確不是她的手。她成長在一個偏僻的山村,懂事起就要打草喂豬,洗衣做飯,哪怕後面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皮膚能保養變好,變形的手指卻不行。

這雙看不見毛孔和筋骨的玉手,不是她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臉和頭發,長什麽樣不知道,但能摸到一頭長及腰的烏發,被一根白玉簪松松綰起。

她拔下簪子在月光下一照,簪尖能看見刻字,是一個“渺”,右半邊的“少”字最後一劃微微上鉤,幾乎成了一個閉合的圈。

殷渺渺面色古怪,根據穿越定律,會穿到和自己同名之人身上很正常,認識不認識的字多半是身體原本的記憶,但……不可能連寫字的習慣都一模一樣吧?

她想著,站起來走了兩步,身體輕盈,毫無不適。

靈魂熟悉不熟悉軀殼是玄學,但人如果突然變胖變高,四肢就會不太協調,這具身體目測高度比她原來高上不少,她卻沒有絲毫違和。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她是穿越了,但不是剛穿越。

那就是失憶了。

人家穿越是裝失憶,她是真失憶,還真是……殷渺渺嘆了口氣,拍了拍身上試圖找到和身份有關的線索。

除了這身薄裙子和白玉簪外,她唯一的身外物就只有一個荷包,然而,就當她試圖拉開抽繩打開時卻發現——荷包打不開,繩子好像是被縫死了似的,怎麽都抽不出來。

哪裏都奇奇怪怪的。

殷渺渺試了幾次均無功而返,決定暫且放棄,先離開這個鬼地方。總要先找到有人煙的地方,才好問出這是哪兒,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她憑借感覺找了個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茂盛濃密的林木吞掉了她纖瘦的背影。

寒月凜凜。

又一個護衛倒下了。

刀刃割過咽喉,血管破裂,一簇鮮血飛濺開來,灑在了卓煜的臉上,又腥又鹹。可他任由血水刺痛眼睛,也不敢分神抹一把臉。

他怕就一眨眼的功夫,命就沒了。

從冷宮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卓煜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可唯獨這一次,他是實打實的半只腳進了鬼門關。

“陛下快走。”僅剩的一名護衛砍翻了一個敵人,拼著被人背上砍一刀的代價搶回了一匹馬,“卑職斷後!”

卓煜翻身上馬,拉住韁繩。不遠處的敵人看見他欲逃走,一個騰躍飛起,揚起的刀鋒映著月色,反射出一片冷光。

護衛大喝一聲迎上去,兵刃相接,阻攔了敵人的攻擊。

趁此機會,卓煜伏低身體,一夾馬腹,訓練有素的馬兒嘶鳴一聲,載著他飛奔離去。

“追!”余下的六名黑衣人對視一眼,只留一個拖住護衛,其余五人上馬,朝著卓煜逃離的方向追去。

今夜月色雖好,可山林中依舊難以分辨方向,卓煜不知自己逃到了哪裏,亦不知馬會帶他奔向何方。

追兵的馬蹄聲近了。

卓煜一咬牙,趁著追兵還沒有來,勒了韁繩下馬,然後拔出懷中的匕首紮進了馬屁股。馬兒吃痛,慘叫一聲,撒開蹄子就跑。

他自己則轉身藏進了樹叢裏。

剛剛隱藏好身形,追兵就到了,他們沒有想到卓煜敢這個時候棄馬,一門心思追著得得的馬蹄聲而去。

然而,奔出了二三十米後,為首的黑衣人突然擡了擡手臂:“停。”